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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by PLHS Library, 2024-01-09 23:59:26

《敗給喜歡》竹已

《敗給喜歡》竹已

﹁ 我 想 跟 她 談 戀 愛 。 ﹂


第42章 書念從沒聽謝如鶴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在年少的時候相識,相知後分別,在成長之後重逢。在分開的這些年,都不知道各自發生 了什麼事情,遇見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然後,在這些事物的洗禮下,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 這是彼此都不知道的事情。 書念下意識地忽略了分開的那段時間,等同於忽略了分開後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那些所有不好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謝如鶴在書念的心裡佔據了很重的份量。 這樣重要的程度,可以讓書念忽略這些年未見的生分,忽略自己對生人的敏感警惕,忽略總會 突如其來冒起的被害妄想。 然後像從前一樣,不摻雜念地跟謝如鶴相處。 就像是回到了從前。 可她卻忘記了。 時間在奔跑,歲月也在流逝。


那麼長的時間裡,他們沒有見面。在各自不瞭解不知情的世界裡成長,會認識別的人,會結交 新的朋友,也會……喜歡上其他人。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任何事情無慾無求。 會對其他人有渴望,而那種感情,並不僅僅局限於﹁友誼﹂兩個字。 也並不局限在她這個﹁唯一﹂的朋友上面。 可能今天之後,她就不會怎麼來找他了。書念想。 不論他跟她說這句話的含義到底是什麼,只是朋友之間的傾訴也好,又或者是怕他喜歡的那個 女孩子誤會也好。 她總跟他獨處在一室內,總歸是不好的。 書念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眸,玩著細瘦的手指。她勉強地彎起唇,極力地讓自己揮去那些失 落難過的情緒:﹁談戀愛挺好的。﹂ 她的這話說完,房間裡立刻安靜了下來。 書念沒說話,謝如鶴也沒說話來回應她。 雖然覺得自己的回答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書念也會因為這個沉默而感到緊張恐慌,她抬頭,注 意到謝如鶴的表情。 此時他正盯著她,俊朗的眉眼舒展,嘴角也彎了起來。 是在笑。


書念一愣。 他在笑什麼。 有什麼好笑的。 想到那個女孩子有那麼開心嗎。 就算真的這麼開心,就不能等她走了之後再自己一個人開心嗎? 非要在她面前開心。 煩人。 她抿了抿唇,又低下頭,心情悶悶的。 ﹁書念。﹂謝如鶴的眼尾稍揚,深黑的眸裡帶著淺淺的春意,﹁你記不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了什 麼。 不 ﹂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書念也沒心思問。 ﹁不記得了。﹂ 很輕的聲音,像是小孩子置氣一樣。 謝如鶴卻像是完全察覺不到,心情格外好。他收回視線,氣息悠長而漫不經心,藏著淺淺的笑 意:﹁這樣啊。﹂ 過了好一會兒,方文承也來了。他跟謝如鶴打了聲招呼,見到書念還有點詫異,很快就走了出 去,沒在這兒打擾他們兩個。


完成了早上的訓練,兩人回到十六樓。 謝如鶴拿著衣服到浴室裡洗澡。 因為剛剛的對話,書念沒什麼心情再繼續呆下去。她坐在沙發上,思考著要用什麼借口離開。 但她沒怎麼撒過謊,很怕被識破。 書念糾結到有點小煩躁。 沒幾分鐘,謝如鶴從浴室裡出來。他大概只是沖了沖身體,沒拿毛巾擦乾。髮梢還滴著水,從 臉頰滑落,落至脖頸,匯聚在鎖骨處。 謝如鶴走過來坐在書念的旁邊。 薄荷的氣息撲面而來,清冽而淡,像是他獨特的味道。 書念下意識往另一側挪了下。 謝如鶴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書念試探道:﹁你一會兒要做什麼?﹂ 謝如鶴說:﹁沒想好。﹂ ﹁哦。﹂書念撓了撓頭,細聲道,﹁我有點事情。﹂ ﹁什麼事?﹂ ﹁就、就是。﹂書念一時也想不到什麼理由,她抬眸,恰好撞上他澄澈的眼,瞬間失去了撒謊 的勇氣,﹁也沒什麼……﹂


謝如鶴問:﹁你想回去了嗎?﹂ 書念頓了下,遲疑地說:﹁沒有。﹂ 她遲疑的這幾秒,就暴露了真實的想法。 ﹁沒關係。﹂謝如鶴站了起來,面上看不出情緒,卻也並不會讓人感覺他不高興,﹁你等我一 會兒,我送你。﹂ 這次書念沒再說話。 謝如鶴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只穿了件寬鬆的暗紅色衛衣,看上去懶懶散散的。 新年才過去一個多月,外頭還很冷。室內開著暖氣,所以感覺不到。書念怕他會感冒,提醒了 一句:﹁你穿多幾件吧,外面冷。﹂ 他搖頭:﹁我喜歡這個顏色。﹂ 書念還想說什麼,但也沒繼續勸。 謝如鶴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沒法開車。就算可以,他也不敢貿貿然就帶書念上馬路。所以仍然是 方文承開車,送他們兩個到指定的地點。 一路開到了書念家樓下。 書念正想下車的時候,謝如鶴突然開口:﹁書念。﹂ ﹁嗯?﹂ ﹁你想不想搬家?﹂


這突如起來的話讓書念有點懵:﹁搬家?﹂ ﹁嗯。﹂謝如鶴說,﹁不是說這邊小偷很多嗎?﹂ ﹁已經被抓了呀。﹂ 謝如鶴皺眉:﹁只抓了一個。﹂ 聽他這樣說,書念也覺得有點嚴重,猶豫道:﹁我晚點去問問賀警官吧。﹂ 謝如鶴平靜地看著她,良久後才低低地應了聲。 ﹁嗯。﹂ 回了家,書念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乾脆上網找了一個影視片段來配音,像做課外作業一樣。她的思緒很飄,動不動就想起今天謝 如鶴說的話。 導致這個作業做的實在糟糕。 書念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有點堵,喘不過氣,覺得是肯定是自己沒法得到的東西。卻又會不自量力的,隱隱期盼著他口 中的那個人是自己。 也許以前謝如鶴是喜歡自己的,按照他那時候的那個反應。可那個時候,謝如鶴年紀小,還在 青春期,在那個小鎮裡又沒見過什麼世面。 就可能看上她了。


如果是現在,可能性真的太低了。 書念也不是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好。 可現在謝如鶴的名氣,結交的人脈,以及不輸演藝圈的長相,任何一點拿出來,都能讓他找到 一個很耀眼的伴侶。 而不是她這樣一個人。 一個還有心理病的人。 書念吐了口氣,爬起來,打算去衛生間洗把臉。她走了進去,抬眼,突然注意到鏡子裡的自 己,身上穿了件暗紅色的毛衣。 暗紅色的。 剛剛謝如鶴說喜歡的顏色。 這件事情實在整得書念很惆悵。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生澀地像是什麼都不懂。畢竟當初跟徐澤元在一起 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這麼煩惱過。 就是那種,在上一刻就滅掉了希望; 又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小的細節,又重燃了起來的感覺。 儘管自己是對這種感覺有點小唾棄的。


書念沒再去找謝如鶴。她很想直接問他喜歡的人是誰,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了。怕得到其他的 答案,讓她再無法有多餘希望的答案。 她像是遇到了一個重大的難關,連著幾日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沒日沒夜地想著這件事情。 是忽略自己的其他因素,放膽去問; 亦或者是直接把它當成一件過去了的事情,不要再去想。 這樣反反覆覆的思緒被微信的通知聲打斷。 書念回過神,看了眼手機。 是柯以晴。 柯以晴:︻書念,有空嗎?︼ 書念回:︻有的,您有什麼事嗎?︼ 柯以晴:︻你能幫我一個忙嗎?不願意也沒關係。︼ 柯以晴:︻就是我之前去你那邊嘛︼ 她的這話發出來後,半天沒有後話。書念疑惑地問:︻嗯?︼ 柯以晴:︻……︼ 柯以晴不再打太極:︻你有賀祐的聯繫方式嗎?︼ 書念眨眨眼:︻有的。︼


柯以晴:︻你能給我嗎…………︼ 柯以晴:︻我不會到處傳播的qaq︼ 書念覺得不太好,問道:︻我能先問問賀警官嗎?︼ 柯以晴:︻別別別。︼ 柯以晴:︻算了,我突然感覺要了也沒什麼用,就這樣吧。︼ 書念:︻您要賀警官的聯繫方式來做什麼?︼ 柯以晴:︻沒什麼,閒的。︼ 柯以晴:︻你想知道嗎?︼ 書念敲的﹁沒有﹂兩個字還沒發出去。 柯以晴:︻好吧,你想的話我告訴你。︼ ﹁……﹂ 柯以晴:︻這個賀祐之前跟我告白了,但我不怎麼喜歡他,忘記拒絕他了,我準備打個電話明 確拒絕他一下。︼ 別人的事情,跟書念沒什麼關係。 她沒對這是發表評價,只是回了個﹁好的﹂。 柯以晴扯開話題,閒聊似的說:︻對了,那天那個真是阿鶴啊?︼ 柯以晴:︻我最近要上一個綜藝呢,聽說節目組還邀請了阿鶴,不知道會不會來。︼


柯以晴:︻如果真是的話,怎麼從不露臉啊?︼ 柯以晴:︻長那麼好看,真是暴殄天物。︼ 書念不知道回什麼,發了個表情。 柯以晴:︻我還挺喜歡他的歌,他的音色也很好聽。︼ 柯以晴:︻可惜現在不唱了。︼ 看到這話,書念的表情一頓,忽地想起她生日的時候,謝如鶴送給她的那個mp3 。她起身,拉 開一旁的床頭櫃,把盒子拿了出來。 從回老家到現在,距離一個多月。 因為一直關著機,mp3還有電。 書念開了機。 一直往下按,歌名她都有大致的印象。 看到︽吾念︾這首歌的時候,書念停了幾秒,不想讓自己總冒起這種莫名的心思,又繼續向下 拉。 拉到最下面。 最後一首歌的歌名叫︽阿鶴︾。 書念記不起謝如鶴有寫過一首歌,是以他自己為名的。她戴上耳機,點開來聽。另一隻手把手 機拿了起來,上網查。


耳機裡傳來的只有旋律,沒有聽到謝如鶴的聲音。 是純音樂。 書念查了半天,發現並不是自己沒印象,而是謝如鶴真的沒有發表過這首歌。 旋律從沉重變得輕快,聽起來像是用一種樂器彈奏的。書念對這方面不瞭解,但她覺得這個音 色還挺像尤克裡裡的聲音。 書念的心臟怦怦怦直跳,莫名加快。 是寫給她的歌? 還是說他不小心把新歌也裝進去了……書念抱著mp3 在床上打了個滾,忍著嗷嗷叫的衝動。 歌曲即將到尾聲,耳邊也瞬間安靜下來。 書念看了眼mp3 ,突然發現音樂還有十秒才結束。下一刻,耳機裡突然響起了熟悉的男聲,低 啞而潤澤,帶著很認真的情緒。 ﹁這首歌送給你。﹂ 因為這話,書念連著幾天的鬱悶情緒都散去。 她忍不住彎起唇角。 本以為這就是最後一句話了。 書念摘下一側的耳機,正想把另一側的也摘下,好好收起來的時候。


耳機裡又傳來了四個字。 ﹁包括歌名。﹂


第43章 書念的動作頓住。 這話一落,音樂隨之播完,自動跳到下一首。她屏著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大腦 一片空白,還有種自己幻聽了的感覺。 就這麼過了好幾分鐘。 書念回過神,重新點開︽阿鶴︾那首歌,拖到最後十秒的位置,再度聽了一遍。男人的聲音低 低淡淡,不知是不是錯覺,聽起來還有點生澀。 一字一頓地,語速緩慢,咬字清晰。 說著能讓人心臟瞬間炸開的話。︱︱﹁這首歌送給你,包括歌名。﹂ 歌名叫做︽阿鶴︾。 他的意思是,把阿鶴送給她嗎? 把自己送給她。 如果此刻書念沒理解錯的話。 謝如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不是手裡的這個mp3 ,也不是放在裡面的,那些他自己再唱了一遍的 歌。


而是一件她很想要的東西。 是她這幾天糾結再三的原因,是令她像思考人生大事一樣慎重的寶物,是發現自己的感情之 後,讓她膽怯地不敢靠近卻又不想遠離的人。 是謝如鶴。 以及他的喜歡。 這種感覺就像是連著下了很多天的雨,導致心情都變得很差。 在某天,她打開窗簾。本以為會外頭會烏雲密佈,可出乎意料的,天空卻清澈乾淨,夜晚的天 空漆黑如墨,像一層黑布,點綴著繁星。 然後,她伸手,抓到了星星。 書念的心臟狂跳,在此刻所有的記憶都冒了起來,想起了那天,謝如鶴說出那句﹁有個喜歡的 人﹂後,又問她記不記得當時跟他說了什麼。 那個時候,她心情不佳,沒有回憶半分就回答了不記得。 ﹁當時﹂是指得什麼時候的當時? 是她問他,等站起來之後想做什麼事情的那個當時嗎? 書念費勁地回憶著,可實在想不起來。但又彷彿是陷入了一個死胡同,較勁般的想從那個胡同 裡出來。 一直不斷地回想著那個時候說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 書念突然想起來了。 她那個時候,好像說的是︱︱﹁到時候,我可以陪你。﹂ 而謝如鶴跟她說,想做的事情是。 跟喜歡的人談戀愛。 書念猛地放下mp3 ,把手機拿了起來。 在這一刻,她的心底有種極其熱切的衝動。想給他打電話,想奔跑著去見他,想拋開一切去問 他,想得到那個肯定的答案。 她打開通訊錄,還沒來得及撥通謝如鶴的電話,突然注意到床頭櫃上,那本寫著﹁創傷後應激 障礙﹂的書。 彷彿是當頭的一盆涼水,將她的所有衝動澆熄。 書念的喉結一哽,神情變得怯懦。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吐著氣,放棄了這個念頭,莫名其 妙地就想掉眼淚。 亮著的屏幕也漸漸熄滅。 是只差一秒,就撥通了的電話。 她為什麼要生病呢。 又為什麼要在生病的時候重新遇見他。


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喜歡他。 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知道……他可能也是喜歡她的。 跟有心理病的人談戀愛。 會將一個人的不快樂,變成兩個人的。 她會有很多負面的情緒,比如自卑,悲傷和莫名冒起來的絕望。儘管她是想抑制住這樣的衝動 的,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書念不知道自己談了戀愛之後,這種情緒會不會被放大。 會不會患得患失,佔有慾變得極強;會不會失去理智,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醜態,將他拖入沼 澤。 她不清楚。 卻也知道,此時她能做到的也不過是,不影響正常生活般的生活。能夠做到獨立出門,獨立生 活,卻會盡量躲避跟他人交談,不主動靠近他人,永遠獨來獨往。 就這樣獨自一人度過餘生。 其實這樣就足夠了,並不應該去禍害其他人。 書念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在他人對她有這個苗頭的時候,她會及時的掐滅,卻未曾想過 會栽在謝如鶴的身上。


書念覺得,她在這種狀態下跟謝如鶴在一起。 對他好像是不公平的。 大概是因為書念連著幾天都沒有過去找謝如鶴,也沒怎麼聯繫他。這幾天,他總主動在微信上 找她,問她最近在做什麼。 隔著一道屏幕,文字也看不出情緒。 書念撒了謊,說自己最近又接了個戲,每天跑錄音棚。 謝如鶴似乎也不介意,會繼續跟她扯著話題。彷彿就是閒著沒事,想找她聊聊天,而且畫風還 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區別。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謝如鶴:︻書念,我今天起床喝了杯牛奶。︼ 他這麼鄭重的樣子,讓書念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啊?怎麼了。︼ 結果︱︱謝如鶴:︻還有個土司麵包。︼ 謝如鶴:︻你呢?︼ 書念:﹁……﹂ 再比如這樣。 謝如鶴:︻今天有點冷,多穿點衣服。︼


書念:︻好的。︼ 謝如鶴:︻最近看到一件衣服,挺好看。︼ 謝如鶴:︻你看看怎麼樣。︼ 書念回了個好,隨後他發來一張圖。 ……卻是女裝。 書念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琢磨不透,甚至有種屏幕那邊不是他本人的感覺。她不想再胡思亂 想,總把心思放在這上邊。 那只會越陷越深。 隔天,有個配音導演聯繫了她,讓她過去試個音。 書念出了門。 去地鐵站的路上,她碰見了賀祐。想起小偷的事情,書念正想過去問他幾句,但突然發現他旁 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還沒等她看到那個男人的樣子,賀祐便發現了她的存在。他跟那個男人說了句話,而後便過來 跟她打了聲招呼。 書念收回視線,問道:﹁賀警官,我想問你個事情。﹂ 賀祐說:﹁問。﹂ ﹁那天抓到的那個小偷,之前的那些盜竊案也是他做的嗎?﹂


﹁不是,還沒抓到。﹂賀祐撓了撓頭,友善地提醒道,﹁所以你進出門還是得注意些,記得鎖 門。 書 ﹂念訥訥道:﹁所以你沒鎖門嗎?﹂ 賀祐嘖了聲:﹁忘關門了。﹂ ﹁……﹂ 書念覺得他的舉動有點神奇,想說什麼,但也沒再佔他的時間。她小聲跟他道了別,而後轉頭 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賀祐走回去,對著男人說:﹁隊長,走吧。﹂ 被他叫做﹁隊長﹂的男人卻沒動靜,盯著書念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這姑娘,現在 應該過的還行吧?﹂ 賀祐挑眉:﹁您認識?﹂ ﹁算認識,挺好的一個姑娘。﹂ ﹁隊長,您可算了吧。﹂賀祐吊兒郎當地笑,說出來的話毫無正形,﹁人家小姑娘才多大,歲 數都能當你女兒了。﹂ ﹁你這說的什麼屁話?老子他媽是禽獸嗎?﹂男人瞪他一眼,被他氣笑了,﹁我前幾年負責了 一個案子,她是最後一個受害人。﹂ ﹁……﹂賀祐的笑容漸漸收起。


男人又朝書念的方向看去,歎息了聲:﹁也是唯一的倖存者。﹂ 到了錄音棚,書念進去試了音。因為跟她合作的次數不少,這也只是走個形式,導演直接就過 了。 書念拿了劇本,趁其他人在錄音的時候,到一旁的休息室裡對口型。 導演似乎在趕進度,跟她說今天要先錄兩場戲。 可書念總走神,狀態很不好。 進錄音棚配音的時候,不是說錯台詞就是情緒不到位,一句台詞連著錄了十幾二十次才過,耽 誤了不少時間。她越急,配得越不對勁,最後連最基本的口型都沒對上。 導演乾脆讓書念先自己調節一下情緒,先錄其他人的部分。 書念挫敗極了,自己到一旁琢磨角色的情緒。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 書念跟這個配音班子的同事一起吃了盒飯。一群人沒怎麼聊天,都是在默不作聲地邊吃邊看劇 本。書念也一樣,拿著劇本反反覆覆地看著。 為了趕進度,他們也不浪費時間,吃完晚飯便立刻進錄音棚裡配音。 有了中間的一段緩衝時間,再加上導演和一個配音前輩給她的指導和情緒上的控制。這次書念 錄得很順利,兩遍就過了。


把自己的場次錄完,書念沒再多呆,準備回去好好看劇本。她跟導演和幾個前輩們道了謝,之 後離開了錄音棚。 再看時間也才九點出頭。 在錄音棚裡像是與外界隔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原本清 澈乾淨的天空堆積著大塊的烏雲,山雨欲來。 好像要下暴雨了。 書念往包裡翻了翻,發現自己帶了傘,這才鬆了口氣。她出了大樓,像往常一樣坐地鐵,回到 家裡附近的地鐵站。 恰好注意到旁邊的麵包店還開著。 書念思考了下,打算買點麵包當作明天的早餐。 如果起不來的話,就當成午餐。書念想。 她走了進去,因為時間已晚,裡邊已經沒剩多少東西了。書念逛了一圈,拿了個三文治和兩個 長棍麵包,到前台付款。 書念接過店員給她包裝好的牛皮紙袋,出了麵包店。 轉眼的功夫,外頭就下起了傾盆大的雨,嘩啦嘩啦砸在水泥地上。雨勢來的急促而洶湧,不知 只是一場陣雨,還是會持續不斷的大雨。 冬天的雨,伴隨的刺骨的寒冷。


書念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想騰出手把傘拿出來。她側過頭,突然注意到旁邊站著個人。 是熟悉的人。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謝如鶴沒有坐輪椅,站得筆挺,看起來精神又明朗。他穿著件長大衣,襯得整個人清瘦又高 大,氣質出眾。臉色白的病態,唇色卻艷,模樣生得極其好看。 手裡撐著傘,專注地看著她。 書念愣住,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謝如鶴垂下眼眸,微不可察地彎起唇,問道:﹁你有傘嗎?﹂ 聞言,書念下意識點頭,有點茫然,又因為見到他有點緊張和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從包裡 拿出了傘。 ﹁這樣啊。﹂謝如鶴盯著自己手裡的傘,頓了好幾秒。下一刻,他伸手將傘關掉,面無表情地 說,﹁我的壞了。﹂ 書念:﹁……﹂ 不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是什麼緣由,書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你剛剛不是開了嗎?沒壞 呀……﹂ 謝如鶴沒因為被她戳破而有半點不自然,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想怎麼回答。 書念撓撓頭,小聲道:﹁你要做什麼?﹂


聽到這話,謝如鶴突然彎下腰,與她平視。 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書念清晰地看到他眼裡那個緊張兮兮的自己,她往後退了一步,猛地垂 下眼眸,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隨後,謝如鶴開了口:﹁我沒做過這種事情,沒什麼經驗。但我覺得我表達的方式應該沒有什 麼錯誤。﹂ 書念忍不住又抬眼看他:﹁什麼。﹂ 路燈發著暖黃色的光,在兩人身上發出金燦燦的光。雨點還在落,彷彿是星星掉了下來,帶著 光的線砸到地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不知是不是燈光還是錯覺,謝如鶴的臉染上幾點緋色。他盯著她,漆黑的桃花眼像是帶著蠱惑 的情緒,在頃刻間全部用在她的身上。 就這麼定格了幾秒。 正當書念忍不住想說話的時候。 謝如鶴舔著唇,一本正經地說:﹁書念,我在追你。﹂


第44 章 ﹁……﹂書念怔怔地看他,嘴裡呵著氣,白霧在空氣中揮散開來。視野像是糊成了一團,背景 都變成了色塊兒,什麼都看不清,唯有他的容貌清晰如常。 那磅礡的雨聲彷彿斷了線,世界安靜下來。 書念只能聽到心臟不住跳動的聲音,在腦海裡放大,蓋過了她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她不想 考慮任何事情,不想讓自己在重要的人面前變得戰戰兢兢。 不想讓自己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附帶上那麼多的條件。 她只想聽從自己的心意,想抓住他的手,對他笑,然後誠實地告訴他︱︱不用追,我也喜歡你。 我偷偷喜歡你一段時間了,可擔心你喜歡的是其他人,擔心你不喜歡我,所以不敢告訴你,怕 你知道了之後會遠離我。 幸好你也喜歡我呀。 我很開心。 書念想這樣告訴他。 她是想這樣告訴他的。


可當一個人怯懦久了,想再度鼓起勇氣也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她會考慮很多,會想像未來 的幾百種可能性,會恐懼那樣的未來。 因為渴望而來的衝動,換來的也許並不是一條新的出路。 而是一條暗無天日而沒有盡頭的隧道。 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暗無天日,並不該拉上謝如鶴。 他只是喜歡她,並沒有義務成為她的救世主。 書念放棄了那樣的回答,看向他,眼睫毛輕顫,圓眼被這雨天染上一層水霧。她捏緊衣袖,胸 口堵得慌,喉間莫名一哽。 應該要拒絕他的。 最理智的舉動就是拒絕他。 只要及時的中斷這種感情,只要把這個苗頭切斷,那未來那些可能發生的不愉快,都不會再發 生了 謝 。如鶴彷彿察覺不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依然看著她,神色耐性又溫和,還帶了些緊張和不自 然,像個大男孩一樣生澀。 書念頓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她拒絕了他,讓他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他應該是會不開心的吧。他的情感向來內斂,一 定是她先表現出了喜歡的跡象,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書念不想因為她的膽怯,而讓謝如鶴鼓起的勇氣變得一文不值。 她不想這樣。 大概是因為她長時間沒有回應,謝如鶴漸漸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摸了摸脖頸,看著外頭的雨 勢,艱澀地扯開話題:﹁雨小了,我先送你回去。﹂ ﹁……﹂尷尬的氣氛在一瞬瀰散開。 謝如鶴垂眸,想把傘打開。 下一刻,書念忽地抓住他的手腕。 謝如鶴頓了下,側頭看她。 ﹁就是……﹂書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不能就這樣讓這個事情翻篇,也想盡可能地努力 一些。她想把那些想說的話都告訴他,想把那些全部都說出來。 謝如鶴還在等。 書念吸了吸鼻子,溫吞地鬆開手。那些感情她不敢訴說,不敢坦白,到最後只是極其卑微地 說:﹁就是…我有心理病。﹂ ﹁……﹂ 她也想為自己爭取一次。 反正不行就算了。 不行的話,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書念垂著腦袋,聲音壓得極低,像只怯怯的小奶貓:﹁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一下……要不要喜 歡我……﹂ 聞言,謝如鶴神色愣住。 ﹁我覺得我應該也沒理解錯。﹂書念緊張得要死,手心冒了汗,說話也毫無厘頭,﹁就是,你 說的追我,應該就是喜歡我的意思……﹂ 謝如鶴的喉結滑了下,突然喊她:﹁書念。﹂ ﹁嗯、嗯?﹂書念不敢看他,小聲補充,﹁如果你介意的話也沒關係的……﹂ 謝如鶴啞著嗓子問:﹁你能告訴我你得了什麼病嗎?﹂ ﹁ptsd 。﹂書念老實地解釋,﹁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創傷後應激障礙。 創傷。 謝如鶴沒瞭解過這個病,不知道嚴重性。可看書念之前的樣子,總覺得就是發生過很不好的事 情,不好到令他不敢去想。 想到她曾經歷過那麼絕望的處境,謝如鶴幾乎喘不過氣。 ﹁書念,你發生了什麼事情。﹂謝如鶴盡可能地讓聲音溫和一些,盡可能地不嚇到她,﹁可以 告訴我嗎?﹂ 書念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


謝如鶴理解她的所有顧慮,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好。外邊太冷了,先回去吧。﹂ ﹁你會不開心的。﹂書念很突然地冒出了句,﹁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謝如鶴伸手打開傘,以為自己聽錯了,詢問般地重複了一遍:﹁我會不開心嗎?﹂ 那個傷疤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 說出來之後,也許會把謝如鶴的傷疤也揭開。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場景。 書念忽地想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謝如鶴掉淚的場景。她有點失神,下意識地點了點 頭,喃喃低語:﹁你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希望任何苦難都不會再糾纏於你。 你能肆意地笑,能去見自己想見的人,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被夢魘折磨,不再會有墮 入深淵的那一刻,不會再回憶起那一幕。 願你已擺脫地獄,獲得了新生。 不會再重拾過去的記憶,不會再見到令你覺得痛苦的人。 也不會再,聽別人提起你的痛苦回憶。 ……除夕當天,季湘寧帶著謝如鶴離開了謝家,搬到了街口的公寓。她一邊考慮著回如川找季興懷 的事情,一邊跟謝冀提著離婚的事情。


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季湘寧跟家人斷了聯繫,跟把自己當成掌上明珠的父親從此不再來 往。她猶豫了很久,依然沒下定決心給季興懷打電話。 季湘寧很尊重謝如鶴的意見,跟他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等他的高一結束後,再帶他去如川 市。 謝如鶴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書念。 那段時間,書念的心情總是悶悶的。 一方面,她是替謝如鶴開心的,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去到一個更好的環境,也能去學自己喜歡 的音樂;另一方面,她又因為他即將的離開而感到不捨和難過。 察覺到她的情緒,謝如鶴沒多說,只是告訴她:﹁不用不開心,我會來找你的。﹂ 另一邊。 從季湘寧的態度,謝冀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變得惶恐而著急。 他極其害怕季湘寧離開他。 以往不論是發生了再嚴重的事情,謝冀再怎麼傷害她,說出再難聽的話,季湘寧也未曾提過 ﹁離婚﹂兩字。 時間久了,謝冀以為,季湘寧對她是毫無底線的。 只有她能忍受自己的一切。


謝冀懇求了她很多次,只差下跪。可季湘寧的態度卻是鐵了心的,看著他的眼裡也沒有從前的 癡迷與愛,只剩一灘死水。 這場拉鋸持續了近乎兩個月,謝冀甚至還以死相逼過,依然沒有任何用處。 最後謝冀妥協了。 兩人約好到民政局辦理離婚。 可那一天,謝如鶴放學回到公寓後,卻沒見到季湘寧的身影。他在家裡等到天黑,覺得不太對 勁,給她打了電話。 卻得到對方手機關機的消息。 謝如鶴給謝冀打了電話,又得知他昨天喝了一個晚上的酒,到此刻都還爛醉如泥,根本沒有去 民政局。 他的眼皮直跳,莫名有不好的預感,自顧自地到季湘寧可能會去的地方找了一圈。 依然沒找到。 那個時候,謝如鶴也只是個孩子。 遇到這種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知道是要找大人幫忙的。可他的父親爛醉,他只能去找 爺爺奶奶求助。 爺爺奶奶卻還因為季湘寧提出的離婚而感到不滿,只說他小題大做。 告訴他,不用擔心,晚點季湘寧就會回去了。


謝如鶴覺得不放心,便去找了書念。 小鎮就這麼大,怎麼會找不到人。況且季湘寧向來是個很有條理的人,她做很多事情都會有考 慮,不會讓其他人擔心。 聽完他的話,書念也很擔心,立刻跑回家去告訴鄧清玉。 鄧清玉雖然不喜歡書念跟謝如鶴玩,但也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連忙帶著兩個孩子到派出所說 了大致的狀況。 儘管謝如鶴希望只是他想太多了。 也許季湘寧只是手機沒電了,在超市逗留了太久,又或者是等不到鎮裡的小公交,也或者是遇 到了認識的人,多聊了幾句話。 但卻不是這樣。 事情像是在往最壞的地方發展。 當天晚上,季湘寧沒有回家,也完全沒有消息。 還處於上學的時候,謝如鶴直接沒去學校,到處找著季湘寧。書念理解他的心情,也毅然地逃 了課,跟著他一起去找。 兩人雖然呆在一塊,卻基本沒有任何交談。 書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也不敢告訴他,其他人在討論他媽媽的失蹤。他們說可能是殺死陳 香的那個兇手抓了季湘寧。


會莫名其妙地想到當初的那個大事件。 畢竟到現在為止,兇手都沒有抓到。 一周後,傳言落了實。 警方終於有了消息,在文化街那邊的垃圾桶旁發現了季湘寧的屍體。 書念跟著謝如鶴到了現場,陪在他的身邊。她陪著他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時光,也永遠忘不了他 看到季湘寧冷冰冰地躺在地上的時候的模樣。 那一刻,謝如鶴完全崩潰,喉嚨裡發出極其絕望的叫聲,歇斯底里的,眼淚順勢向下掉,像是 染了血。他像是也沒了想活著的念頭,眼裡的神采在一瞬間滅掉。 是書念第一次看到他哭。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就快要擺脫像惡魔一樣的父親,就快要擺脫那樣的家庭,跟著他同樣受了 那麼多苦難的母親去過好的生活。 明明就快要有新的生活了。 季湘寧卻在他的眼前,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世界。 那個時候,謝冀也在旁邊。看到季湘寧的屍體,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而後失魂落魄地跪到 了地上,猛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注意到他的存在,謝如鶴的視線一頓,猛地衝過去掐住他的脖子,渾身上下都是戾氣。 腦海裡全是除夕當天,謝冀跟季湘寧說的話。


︱︱﹁你他媽才瘋了,給我滾!我告訴你!你他媽少給我跟隔壁那個狗男人來往,你要敢背叛 我!我直接殺了你!我直接殺了你!!!﹂ 謝如鶴的眼睛紅得滴血,眼中的恨意彷彿要與謝冀同歸於盡。他咬著牙關,一字一頓地說: ﹁是你殺了她嗎?﹂ …………謝如鶴把書念送到了樓下。 一路上,兩人沒再有別的交談。謝如鶴沒跟著書念上樓,就站在大門外看她,像是要看著她進 了門才離開。 書念抿著唇,往包裡摸索著鑰匙。 她站定在原地,思緒一直放在她問謝如鶴介不介意她有心理病,可他沒有回答的事情上。書念 覺得今天一過,之後她一定沒有勇氣再提了。 書念忍不住回頭。 謝如鶴還站在樓下大門的位置,穿著修身的大衣,安靜地看她。 兩人是對立著的,一高一矮。 見她看過來,謝如鶴問:﹁怎麼了?﹂ 書念連忙搖頭:﹁沒事。﹂


也許是這夜色的蠱惑,書念總覺得有點小小的不甘心,儘管她覺得現在這個距離對於兩個人來 說才是最合適的。 頓了下,她深吸了口氣,豁出去了般的重複:﹁我剛剛說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再考慮一下…就 是,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覺得沒關係的……﹂ 只是覺得,現在再為自己爭取一下。 未來想起來的時候,可能就不會那麼後悔了。 謝如鶴的神色一頓,忽地想起了這事。他把腦海裡想的事情拋卻腦後,走過去站在距離書念一 節樓梯的位置。 被他突然的靠近嚇到,書念連忙道:﹁你也不用著急著回答我……﹂ 謝如鶴垂下眼,眼睛深邃又亮:﹁我只能回去考慮嗎?﹂ 書念小心翼翼地說:﹁也不是,你不想也可以……﹂ 謝如鶴抬起手,修長指尖勾住她手裡的鑰匙。他的模樣一頓,似乎覺得有點說不出口,但很快 又恢復了神色,聲音低了下來,莫名曖昧。 ﹁我不能去你家考慮嗎?﹂


第45章 ﹁嗯?﹂書念的反應慢一拍,一時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是順著他的話道,﹁可、可以 的……﹂ 這話一落,兩人都沒了動靜。 卻也不顯得尷尬。 狹小的樓梯間。 謝如鶴跟她的距離隔得不到半米。他站在矮一層的階梯上,可看起來仍舊比她高一節。暖色的 光投射在他身上,細絨的光暈,眼睛下方有淺淺的陰影。 面容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般冷漠,多了幾分溫和。 察覺到書念的呆滯,謝如鶴垂眼,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涼,像是突然貼上皮膚的一塊冰,書念下意識瑟縮了下。謝如鶴的動作一頓,沒有 加重力道,指腹在她的手上輕輕一蹭。 像是漫不經心的一個小動作,又像是刻意般的觸碰。 隨後,謝如鶴把剛從她那拿過來的鑰匙放回她的手裡。 ﹁你來開門。﹂ 書念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她到廚房洗了兩個杯子,思緒有些亂。目光飄到自己的手腕上,剛剛被謝如鶴碰觸過的手腕彷 彿帶了熱度,灼熱得發燙,源源不斷的。 書念覺得有點不自在,傻乎乎地用冷水沖了沖手腕。 客廳很安靜,從這隱隱能聽到熱水壺燒開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動靜。可她莫名覺得他 的存在感格外明顯,彷彿就在附近看著她。 是令人覺得安定,又緊張到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存在。 書念調整好情緒,拿著洗好的杯子回到客廳。 謝如鶴坐在沙發上,此時正拿著她放在茶几上的一本小說在翻看。見她回來了,他放下手中的 東西,從她手裡接過杯子。 書念遲疑地在他旁邊坐下。 看著他拿起熱水壺,把開水倒入杯子裡,而後又兌了點冷水。 謝如鶴把其中一杯放在書念的面前。 他往四周掃了一圈,隨口問:﹁你一個人住?﹂ ﹁嗯。﹂書念細聲道,﹁我媽媽再婚了,剛好我…我那段時間生病,就搬到這了。沒跟他們住 一塊。﹂ 謝如鶴嗯了聲,沒再問。 書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默默地等著他的答案。


沉默了好一陣子。 像是在很認真的考慮,謝如鶴一直沒開口。 這遲遲不來的答案,讓書念的心情莫名焦慮。她垂頭玩著手指,忍不住問:﹁你考慮好了 嗎? 謝 ﹂如鶴的聲音懶懶散散:﹁還在想。﹂ ﹁……﹂儘管知道他有他的考慮,而且還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但他考慮了那麼長時間都沒得 出答案,大概是真的很為難。 書念悶悶道:﹁好,你慢慢想。﹂ 下一秒,謝如鶴突然冒出了句:﹁要不你來考慮。﹂ ﹁啊?﹂書念呆滯地張著嘴,﹁我考慮什麼……﹂ 謝如鶴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眼神不太自然:﹁考慮是讓我現在就跟你告白,還是讓我繼續追 你,直到你同意為止。﹂ 他的語氣格外嚴肅,像是真的是在很認真地徵詢她的意見。 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書念嚥了嚥口水,神情怯怯:﹁你的意思是,不介意嗎?﹂ ﹁我要介意什麼。﹂


聞言,書念沉默了一會兒,忽地站了起來,光著腳丫子,噠噠地跑到書櫃旁邊,抽了好幾本書 出來。她走回去,像送禮物一樣把書塞進謝如鶴的懷裡。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懵,謝如鶴愣愣道:﹁這是什麼。﹂ 書念打開其中一本:﹁就是關於ptsd的書,有寫症狀的。﹂她翻到某處,小聲給他讀著:﹁會 有抑鬱的心理反應,常表現為絕望、無助、內疚、失去自信與自尊、沒有安全感等,嚴重者還有自 殺企圖或行為……﹂ 她的語速加快,像是有些焦慮。 謝如鶴忽然打斷她,認真地說:﹁書念,我會去瞭解的。﹂ 書念垂著眼,低聲說:﹁我一直有在看心理醫生。之前吃了一年多的藥,後來在醫生的建議下 慢慢停了,現在沒吃藥了。﹂ ﹁……﹂ 書念沒什麼底氣地強調:﹁醫生也說我的狀況挺好的了……﹂ 謝如鶴說:﹁我知道。﹂ ﹁就是。﹂聽著他的話,書念的眼眶一酸,忽然有點想哭,﹁我現在好很多了,沒那麼嚴重, 不會像這上面說的這麼嚇人的……﹂ 想讓他明白的清清楚楚。 卻又擔心他瞭解過後,會打退堂鼓。


總會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想要到,拼盡全力去解釋,盡量讓自己的缺陷在他眼裡縮小,可卻沒 底氣,不敢把話說的太滿。 謝如鶴抿了抿唇,直白道:﹁我不介意。﹂ 書念的聲音停頓了幾秒,很快又快開了口,尾音發顫:﹁我覺得這樣說了,你可能就不會有那 麼多顧慮了……﹂ ﹁就算你不這樣說。﹂謝如鶴平靜地說,﹁我也不會有顧慮。﹂ 在這一瞬。 所有的擔憂和恐懼完全散去,只剩下絕後餘生般的慶幸。書念紅了眼,立刻低下頭,嗚咽著 說:﹁我是想等病完全好之後再說的……﹂ 可卻不一定能等到完全好的那一天。 心理病很難徹底治癒,書念是知道的。 ﹁你想要等嗎?﹂謝如鶴湊過去,用指尖擦掉她的眼淚,垂眼盯著她,﹁我之前跟你一樣,也 是想等腿徹底好了再考慮這個事情。﹂ ﹁……﹂ ﹁可現在覺得。﹂謝如鶴的唇角彎了起來,﹁確實是沒必要的。﹂ 喜歡一個人,想跟他在一起,不應該有前提條件。這是任何人的權利,哪來那麼多的條條框 框,哪來那麼多不必要的等待。


那些想要變得更好,變得更完美的心態,是讓感情升溫的推動力,而不是限制的障礙。因為這 些事情,都可以跟那個人一起去做,在那個人的陪伴下去完成。 愛不僅僅是索取,還是不求回報的饋贈。 書念的聲音還帶著鼻音:﹁這不一樣的。﹂ 謝如鶴很耐心:﹁哪裡不一樣。﹂ ﹁你已經快好了。﹂書念自卑道,﹁可我卻不一定。﹂ 謝如鶴歪著頭,低聲詢問:﹁那我陪著你不好嗎?﹂ 書念說:﹁這對你不是公平嗎?﹂ 如果知道有一天會這麼喜歡他。 書念很想回到半年前,回到跟謝如鶴再次重逢的那天,在那個時候告訴他,自己是喜歡他的, 然後陪著他慢慢變好。 她也想陪著他,度過那段難熬的時光。 ﹁那你就對我不公平一點。﹂ ﹁……﹂因為他這副坦然毫不介意的模樣,書念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忍不住發著小脾氣, ﹁你不應該這樣,你得認真想。﹂ 謝如鶴一愣:﹁什麼。﹂


書年心情鬱悶,覺得自己緊張了那麼久的事情,在他眼裡就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你得好好考慮,這是人生大事。﹂ ﹁……﹂因為她的最後四個字,謝如鶴頓了好幾秒,忽然笑出了聲。 書念的眼睛還紅紅的,猛地抬頭,生氣道:﹁你為什麼笑我。﹂ 像只炸毛的小兔子。 謝如鶴沒說話,嘴角仍舊上揚著,沒有半分收斂。 書念不想理他了:﹁我又沒有說錯。﹂ ﹁嗯。對不起。﹂謝如鶴的話裡還帶著笑意,﹁我不應該笑的。﹂ 他承認錯誤的很快,卻沒有半點歉意。 書念還生著氣,沒吭聲。 謝如鶴也沒再說話,安靜地盯著她,鴉羽似的睫毛襯得那雙眼深邃而多情。他的目光像是帶了 溫度,專注而灼灼。 她瞬間沒了脾氣,不自然地別開眼:﹁你不要看我。﹂ 謝如鶴挑了挑眉:﹁不能看嗎?﹂ ﹁也不是不能看……﹂書念緊張到呼吸都不順暢,聲音軟軟糯糯的,﹁就、就是不要一直看, 會讓我覺得……﹂ ﹁覺得什麼。﹂


書念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心情。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往謝如鶴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那雙像是在放電的桃花眼,那張艷得過 分的唇,她忍不住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你好像在勾引我。﹂ ﹁勾引﹂兩個字她說的極其小聲。 但謝如鶴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一僵,模樣變得極為不自然,像是被她戳破了自己的心 思一樣。 他瞬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應。 話題一下子被拉遠。 書念覺得剛剛自己說的話不太妥當,大腦混亂而空白。怕他生氣,她磕磕絆絆地扯開話題: ﹁好像很晚了……﹂ ﹁……﹂ 書念碰了碰水杯,說:﹁水冷了,我再去燒點水。﹂ 她拿起水壺,走到飲水機前裝水。 狹小的室內只能聽到水流的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場面像是變得尷尬了起來。 書念糾結著一會兒要跟他說什麼。 幾乎是在她鬆開水機按鈕的同時,身後突然響起了謝如鶴的聲音。


﹁書念。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第二次在醫院見到你的那次,手機是我故意扔的,因為看到你 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書念頓住,回頭看他。 ﹁我跟你說,在等方文承開車過來,還要一段時間,但其實他就在附近的停車場。我的手其實 也沒不舒服,只是想找個跟你繼續呆在一起的理由。﹂ ﹁後來的試音,也是我故意找了李宏,讓他找新人演員來試音。因為想見你。﹂ ﹁生日那天打電話給你,是因為過去找你的時候,看到你和徐澤元在說話。﹂ 他的語速很慢,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因為自己這樣的行為有點窘迫。可說這些話的全部時間, 謝如鶴的視線都放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躲閃。 書念跟他對視著,墜入他那雙深邃的眼。 ﹁你說我們已經認識了十年,時間過的很快。﹂謝如鶴舔了舔唇角,啞著嗓子道,﹁但我沒告 訴你,我喜歡你,也十年了。﹂ ﹁……﹂ ﹁從我們認識,到分開,再重新遇見的這些時間裡。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也沒想過要忘掉 你,去喜歡其他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跟你相處的時間長了,才喜歡你。是因為喜歡你,才會想盡辦法的, 想要跟你呆在一起。﹂


﹁也不是沒有認真對待你的顧慮,是我覺得沒有必要。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都很沒有必要, 因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想永遠,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不是擅長表達的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似乎格外緊張,臉也紅了起來。像是變成了個十幾歲的大男孩,什麼都不 懂,只想把自己的整顆心獻給喜歡的女孩。 不想再把自己藏起來。 只想告訴她,他有多喜歡她。 讓她能完全的放下心。 書念呆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說完這些話,謝如鶴的神情極為不自在,站了起來:﹁我喜歡你,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跟 我在一起。﹂ ﹁……﹂ 他輕聲補充:﹁我會對你很好的。﹂ 見書念遲遲沒有說話,謝如鶴沒有急著要答案,只是道:﹁你可以等考慮好了再告訴我。很晚 了,我先回去了。﹂ 書念盯著他,看起來有些茫然。


謝如鶴摸了摸後頸:﹁你早點睡覺。﹂ 他抬腳往玄關的方向走,正想打開門的時候。 身後響起了熱水壺被放到桌上的碰撞聲,以及腳丫子拍到在地上的清脆聲。伴隨而來的是書念 的聲音:﹁謝如鶴。﹂ 謝如鶴回頭。 書念的眼睛很亮,像是十分緊張,臉頰紅撲撲的,呼吸也顯得急促。她走到他面前,把手塞進 他的掌心裡,低著眼鄭重地說:﹁好呀。﹂ ﹁……﹂ ﹁我也會對你很好的。﹂她小聲道。


第46 章 謝如鶴遲鈍地垂下眼,盯著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手。溫溫熱熱的觸感,帶了點依賴的情緒,他下 意識回握住,喉結上下滑動著。 是知道她會有顧慮,會膽怯不敢前進。 所以謝如鶴願意慢慢來,願意等她的答案,願意讓自己處於一個卑微的位置,願意鼓起勇氣說 一些自己不曾說過地話,願意盡量讓她放下心。 卻沒想過,她也會因為他的勇氣而義無反顧。 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奔來。 一時間的身份轉換,讓兩人都有點茫然而不知所措。 很快,謝如鶴的臉頰浮起一層淺淺的紅暈,忽地用手背抵住唇,別過頭。他的另一隻手還緊握 著書念,沒有放開。 就這麼僵了好幾分鐘。 書念的手心漸漸冒了汗,思考著要不要主動說些話。畢竟她談過一次戀愛,應該比謝如鶴有經 驗一些,可以適當引導一下他。 但那次戀愛好像沒試過這麼緊張……


還沒等她想好,謝如鶴重新看向她。模樣已經恢復如常,可耳根一大片都是紅的,鎮定自若地 應了聲:﹁好。﹂ 他對上書念的眼:﹁我知道了。﹂ 書念愣了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這個反應,只能也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 謝如鶴鬆開她的手,低聲道:﹁那我先回去了。﹂ 書念點頭:﹁我送你。﹂ ﹁不用。﹂謝如鶴說,﹁你早點休息。﹂ 說著,他轉頭打開了門,走了出去。動作很快,肢體動作也比平時僵硬了不少,看起來不太自 然。 謝如鶴在門外跟她道了聲別,而後便關上了門。 室內頓時變得很安靜,旖旎曖昧的氣氛也散去,溫度像是也隨之下降。書念站在原地發了會兒 呆,突然注意到謝如鶴落在玄關處的傘。 怕外面還下著雨,她拿起傘,連忙出了門。 室外的溫度比室內低了不少,帶著濕氣的冷空氣鑽進脖頸裡。她只穿了件薄毛衣,因為著急, 連拖鞋都沒有穿。 打開門的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是光著腳的。


正想回去套上鞋子,可還沒等她有動作,書念突然注意到謝如鶴還沒走,此刻就站在樓梯的中 部。他低著眼,什麼也沒做,嘴角微微翹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動靜,謝如鶴抬起頭。 書念的心跳莫名加快,冒出帶著甜意的泡泡。她舔了舔唇,把傘遞給他,小聲道:﹁你忘了帶 傘。 沒 ﹂有想過她會再出來。 謝如鶴的視線從下往上,停了幾秒後,抬腳走了上來。他沒接過傘,只是盯著她的腳,下一刻 突然把她抱了起來。 是極其意料之外的舉動。 書念的呼吸一頓。 謝如鶴抱著她往房子裡走了幾步,把她放到鞋櫃上。隨後走回沙發旁,彎腰拿起她的拖鞋,然 後又走了回來。 因為他的舉動,書念整個人石化,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來的位置,像個乖巧的洋娃娃。 謝如鶴把拖鞋放在鞋架上,把兩隻手都騰出來。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五官輪廓分明, 在眼睛下方形成了淺淺的陰影。 睫毛細密如鴉羽,點漆似的眼專注而認真。


他沒說話,似乎一點兒也不嫌髒,直接用手把她腳底的灰拍掉,安安靜靜地給她套上鞋子。做 完這一系列動作,謝如鶴抬起眼,盯著她。 頓了好幾秒。 書念先沉不住氣般地挪開了眼。 像是在猶豫,謝如鶴沉默了幾秒,輕聲問:﹁要我抱你下來嗎?﹂ 等謝如鶴走了,書念在原地站了幾秒,忽然登登登地跑回房間。她半跪在床上,把窗簾拉開。 過了十幾秒,能看到謝如鶴從樓下走出來的身影。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 謝如鶴停下了腳步,彷彿下一秒就要看過來。 書念立刻打了個滾,把自己藏到牆壁後面。 很快又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這次只能看到他遠去的背影。 注意到他沒有撐傘,書念才發現外面沒有下雨。地上還是濕的,空中的雲散了大半,月光發著 瑩白的光。 想起剛剛謝如鶴的問題,以及她默默點頭的回應,書念有點臉熱。儘管那樣似乎顯得格外不矜 持,但她卻沒有一點後悔的感覺。 總覺得這是這麼久以來,心情最為明朗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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