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上⼭掏⻦下河摸⻥,真是畅快得很。” “将军还有师弟?” “我师⽗与旁⼈不同,不似别⼈收⼗⼏个或是数⼗个徒弟,他只收了我 和我师弟两⼈,悉⼼教导。想来我们俩也是没出息,没给他⽼⼈家脸上添 光。”饮了酒,俞⼤猷的话也密了许多,叹了⼜叹。 陆绎望了眼王崇古,后者耸耸肩,显然已经看惯俞⼤猷喝酒后的模 样。 “您师弟现在何处?”陆绎顺着他的话问。 “不知晓……”俞⼤猷似乎想起什么,复把陆绎的肩膀拍了⼜拍,“⼤丈 夫何患⽆妻,怎么着都能娶着婆娘,⼥⼈这种事,千万别钻了⽜⾓尖。我 师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来是个为情所困的故事,陆绎没想再问下去,俞⼤猷却⾃发⾃觉地 继续说下去:“我师弟,练武的好苗⼦呀,我师⽗本就想收我⼀个徒⼉,可 ⻅了我师弟后,那⾻骼、那资质,硬是没忍住,收了他做关门弟⼦。说起 来,我师弟真的是⽐我有悟性,⼀点就透,学什么都⽐我快,可惜啊,为 情所困,还没学成就⾛了,说是要进京闯闯,博个功名。” “那他现下如何?”王崇古问道,“是否在朝中?” 俞⼤猷连连摆⼿:“他⾛的时候连名字都改了,初始还知晓他当了锦⾐ 卫,再后来就⾳讯全⽆了。” 陆绎笑道:“既是锦⾐卫,将军不妨说说这位师弟姓甚名谁,说不定我 认得?” “他姓杨,单名⼀个⽴字。后来连名都改了,说是⼤丈夫鹏程万⾥,改 名为杨程万。你可听说过他?” “……” 杨程万?!陆绎怎么也没想到俞⼤猷的师弟会是他,再⼀思量,难怪 杨岳曾说爹爹爱吃润饼,这润饼原就是闽南之物,他还诧异杨程万未去过 闽南,怎得会爱吃此物。
俞⼤猷⻅陆绎⾯⾊古怪:“你听说过?” “是,恰巧听说过……此⼈多年前因伤辞去了锦⾐卫职务,现在是六扇 门的捕头。”他现下也已娶妻⽣⼦,⼉⼦也在六扇门当捕快。”陆绎说着, 脑中似有千头万绪涌来,⼀时却⼜整理不清。 听闻杨程万的境况,得知故⼈安好,俞⼤猷感慨良多,⻓⻓叹了⼝ ⽓。 “将军说他当年为情所困,不知……为得是哪位姑娘?” “那时节,泉州府有个⾏医的林家,他与林家勉强算是沾着点亲,也时 常⾛动。林家有两位姑娘,他⼼⾥惦记着那位姐姐,可惜林家看他不上, 将那位姐姐许给旁⼈,莫约也是个官家。我师弟⼼中不忿,这才想进京去 争⼝⽓。” 林家的⼤姑娘,嫁给了夏⻓⻘;沈夫⼈是林家⼆姑娘,难怪她听说了 杨程万之后就愿意留下……陆绎再往深处想去:夏⾔⼀案,当时杨程万还 是锦⾐卫,他不可能不知晓此事会波及夏⻓⻘,当时他是如何抉择?他被 关⼊北镇抚司,与此事可有关系? “陆佥事、陆佥事?” ⻅他怔怔出神,王崇古诧异地看着他。 陆绎回过神来,⼀时间却掩不住⾯上的深忧,俞⼤猷⻅状便道:“不说 了,今⽇难得痛快吃酒,这等⼉⼥情⻓之事不提也罢,平⽩扫了兴致。 来!再⼲⼀碗!” ⼼知不该在此时想杨程万之事,陆绎收拾⼼境,满满倒了⼀碗酒,敬 ⽽饮之。 ⻅陆绎⼀⼝⽓喝净碗中酒,毫⽆推辞扭捏之⾊,俞⼤猷更是欢喜:“痛 快!在军中咱们都是兄弟,以往是我⽣分了,今⽇陆佥事你若不嫌弃,我 便认了你这兄弟,如何?” 他此⾔⼀出,王崇古⼼中暗叫不妙:陆绎是何等⾝份,锦⾐卫最⾼指 挥使陆炳之⼦,外头想巴结他的⼈能从⼤帐⼀直排到海⾥头去。将军酒兴 ⼀起,说出这等话来,陆绎定然⼼中不快,⼜不好直接回绝,场⾯岂不尴 尬。
他正待开⼝打个圆场,却⻅陆绎搁下酒碗,起⾝离桌,不由⼼中暗叫 不好,担⼼陆绎当即就要翻脸…… 殊不料,陆绎整整⾐袍,朝俞⼤猷恭敬⼀拜:“哥哥在上,请受⾔渊⼀ 拜!” ⻅陆绎⾏事这般痛快,正是合了俞⼤猷的脾性,当下伸⼿搀起他,⼤ 笑道:“好!热肠喝冷酒,点滴在⼼头。你我⼆⼈不拘礼节,以酒为誓,今 ⽇就结为⽣死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回家迟了,更新得晚了些,抱歉~~~ “哥哥!”陆绎唤道,“既为兄弟,我就不与哥哥⻅外了,⼩弟有⼀事相 求。” “你只管说!” “请准予我带⼈潜⼊岑港,助哥哥攻下岑港!”陆绎重重道。 未料到他所求竟是此事,俞⼤猷愣住,犹豫许久都不曾作答。王崇古 之前未听过这个计策,不解道:“潜⼊岑港?” 陆绎将整个计策向王崇古详详细细地讲述了⼀遍。 王崇古听罢,酒菜也顾不得吃,站起⾝就去找了海防图看,计算⼤福船上喷 筒的射程和港⼝深度,喜道:“将军,此乃良策!” 俞⼤猷何尝不知晓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带队之⼈必须武功⾼强,军 中除了他⾃⼰外,以陆绎的武功,确实就是⼀个上上⼈选,更不⽤说他出 ⾝锦⾐卫,隐藏踪迹近⾝搏⽃等等原就⽐旁⼈擅⻓。 “但陆佥事不能去!”王崇古抱歉地看向陆绎,“你若有事,我们难以向 上头交代。将军,我去!” 俞⼤猷却摇摇头:“论领兵,你是个好将领;但论单兵作战能⼒……⽼ 王,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你帮我从军中挑选五⼗个武功好的,我亲⾃带 兵。” “将军,你怎么能去!” “哥哥,你不能去!”
陆绎与王崇古同时出⾔阻⽌。 “你是⼀军之帅,你若不在,如何能稳定军⼼。即便能够⾥应外合,要 攻下岑港依然艰苦卓绝,你唯有亲⾃督战,才能⿎舞⼠⽓,让将⼠们奋勇 杀敌。”陆绎有理有据,让俞⼤猷⽆从反驳。 王崇古在旁连连点头,应和道:“正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将 军,你⽆论如何不能去。” ⻅俞⼤猷仍然不吭声,陆绎问道:“哥哥莫⾮是信不过我?” “不是……” “那么就是因为我爹爹的缘故,所以瞧不起我。” 俞⼤猷连忙道:“这是什么话,何曾看不起你!只是……你若出事,我 们难以向令尊交代。” “哥哥,你军中有多少⼈?”陆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俞⼤猷⼀怔:“……两万六千⼈,怎么了?” “你告诉我,这两万六千⼈,有谁是没有爹爹的么?”陆绎皱眉,“他们 能上阵杀敌,怎得我就不⾏?哥哥,你不仅⼩看了我,也⼩看了我爹爹。” “不是,我……” “我敬重哥哥,是因欣赏哥哥不计个⼈得失,⼀⼼只求为国效⼒。怎得 到了今⽇,哥哥⼼中想得便不是要攻下岑港,⽽是怕我连累于你?”陆绎再 下⼀记猛药。 俞⼤猷被他说得愧然,猛然起⾝道:“好兄弟!今⽇你既将话说到此 处,我就将此任务交给你!” “将军……”王崇古阻拦不及。 陆绎知晓他担⼼何事:“王副使放⼼,此事我会书信爹爹,便是我出了 差池,也绝对不会累及旁⼈。” 他考虑得如此周到,王崇古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道:“我定会给你 挑最好的⼈⼿。”
第⼀百零⼀章4 “多谢。” ⼤事已定,三⼈举碗痛饮,胸中好⽣欢喜,⼜说了半⽇话。 ************************************************************* ********* 夜渐深,陆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所想的,并不仅是从海路潜 ⼊岑港,还有俞⼤猷的那些话。 杨程万与沈夫⼈是旧相识,这就解释了为何沈夫⼈在听说杨程万是杨 岳的爹爹之后,会改变主意留下来。可她为何对今夏特别上⼼?⽽⾮对杨 岳?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 俞⼤猷曾经提过,杨程万⼼仪之⼈是林家的⼤⼩姐,也就是夏⻓⻘的 夫⼈。如此说来,当年夏家出事,他肯定是知情,这其中⼜发⽣过什么事 情。与他被关⼊北镇抚司有没有关系? 岑福睡在外间榻上,听⻅⾥头陆绎翻⾝,良久不曾睡着,遂点了灯进 来问道:“⼤公⼦,可是酒喝得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给您弄碗醒酒汤来?” 陆绎翻⾝坐起,摆⼿道:“不⽤。” 岑福⽆法,只得给他绞了把布⼱,递过去。 ⽤布⼱覆了好⼀会⼉⾯,昏沉沉的脑⼦似也清醒了些许,陆绎⻓⻓呼 出⼝⽓:“……替我备笔墨。”
岑福⼀怔,没敢多问,备好笔墨。 陆绎写好⼀封信,⽤⽕漆封了交给他:“等天⼀亮,你就再跑⼀趟京 城,将此信捎给我爹爹。然后,我要你秘密地查⼀件事情。” 听他说得⼗分郑重,岑福问道:“何事?” “⼗⼏年前,杨程万究竟为何缘故被抓进北镇抚司,瘸了腿,⼜被放了 出来。”陆绎叮嘱道,“千万记着,此事必须秘密⾏事,不能让任何⼈察 觉。” 岑福有些不解:“杨程万的资料您不是看过么?上⾯没有?” “他的资料有些部分被⼈刻意销毁,”酒的后劲甚⼤,陆绎痛楚地捏了 捏眉⼼,“你记着,⼀定要秘密⾏事,莫让我爹爹发觉。”⽉⼉,不哭 “还、还、还得瞒着⽼爷?”岑福有点结巴。 “对,我猜测,刻意销毁资料的⼈可能就是爹爹。” “⽼爷他……” “还有,去过京城之后,你再跑⼀趟南京府,查夏⻓⻘⼀家⼈,事⽆巨 细,从夏⻓⻘到他夫⼈,再到家中仆⼈、往来亲朋,越清楚越好。” 岑福不解:“⼤公⼦怎得想起夏⻓⻘来?他与岑港有关系么?” “我⾃有我的缘故,你记着,这两件事你须谨慎⼩⼼,绝对不能让⼈发 觉。” “卑职明⽩。” 对于陆绎⼀⼈留在此地,岑福还是甚是不放⼼:“⼤公⼦,这⾥毕竟是 军中,很快就要和岑港开战,您把我打发⾛了,⾝边没个⼈怎么⾏?” “你什么变得这么蝎蝎螫螫起来了。”陆绎催促道,“早点歇着吧,明⽇ ⼀早你还要赶路。” 没法违抗他的命令,岑福却仍是不放⼼,戒备地看着陆绎:“⼤公⼦, 别的倒罢了,您出谋划策也⾏,但咱们毕竟不是官兵,打仗是他们的事, 您可不能跑战场上去,我得向⽼爷交代的……”
“放⼼吧,我⼼⾥有数。” 陆绎佯作打呵⽋,岑福不愿打扰他休息,遂也不再多⾔。 ************************************************************* *********** 王崇古办事效率极⾼,⻩昏之前便把五⼗个⼈选都码⻬整了,在校场 排成队,等着陆绎来试他们的⾝⼿。 早间陆绎与俞⼤猷那场⽐试,⼤多数⼠兵都看了,便是没看的,事后 ⾃然也有⼈渲染渲染说给他听。要知晓,军中能在俞⼤猷⼿下⾛⼏个来回 的⼈可不多,眼前这五⼗⼈,即便原先对陆绎颇有微词,在那场⽐试之 后,对他皆暗暗佩服。 命他们两两交⼿,陆绎在旁逐个观察,然后根据取⻓补短,每三⼈为 ⼀组。由于距离进攻岑港的⽇⼦所剩⽆⼏,在接下来的⽇⼦⾥,陆绎不仅 要求他们加强训练,且让王崇古安排他们同吃同住,让彼此间更加熟悉。 如此这般训练了⼏⽇,陆绎则请俞⼤猷派船,勘察了⼏次岑港海域, ⾃⼰还偷偷潜⾄岑港海湾之中,计算了海中距离,和所需要花费的功夫。 这⽇⼊夜,他仍在灯下细看蓝道⾏画来的岑港⽅位图,却听⻅有⼈叩 门。 “进来吧。”他以为是祥⼦,这⼏⽇俞⼤猷常差遣祥⼦来给传话递东 ⻄。 有⼈推门进来,听得脚步声有异,与平素祥⼦的脚步声不同,陆绎诧 异抬头——蓝道⾏⼀⾝戎装正站在他⾯前,似笑⾮笑地看着他。 他素⽇⾥都穿着道⼠袍,乍然换了⼀⾝⻘袍⻩战裙的军中⼠卒⾐袍, 头上还规规矩矩带了顶⿊⾊折檐毡帽,着实叫⼈有点看不习惯。 “你……这是加⼊俞家军了?”陆绎笑问道。 蓝道⾏笑了笑,也不待他招呼,⾃⼰便坐下来:“我既为陆⼤⼈的⻋, 此番潜⼊岑港,我没道理不去。”
“你怎得知晓?”陆绎⼀怔,此事除了他、俞⼤猷和王崇古三⼈,并不 曾让第四⼈知晓。便是正在训练中的五⼗名兵⼠也不知晓究竟要去作什么 事情。 “我在画岑港⽅位图的时候也想到这个法⼦,⼜⻅⼤⼈您挑选⼈⼿,出 海⼏趟,⼤概也能猜到您的想法。”蓝道⾏看向桌上的⽅位图,⼿伸过去点 了点,“此处看守最为严密,当时我⽆法靠近,估计此处应该是军⽕库 房。” 陆绎凝神看图,⼿指在其上重重地叩了叩,若能够炸掉⽕药库,断了 倭寇的弹药供给,那么⽆异于能够⼤⼤的减少进攻明军的伤亡。 “带上我,我帮着你炸了它!” 蓝道⾏看着陆绎道。 陆绎微微挑眉,笑道:“怎得,莫⾮不带上你,我就炸不了这军⽕ 库?” 蓝道⾏也笑道:“怎得,莫⾮我们俩也要上校场⽐试⽐试,你才肯让我 去?” ⼀灯如⾖,陆绎看着他,沉默良久之后道:“你该知晓,我留着你,是 要派⼤⽤场的。” “我⾃然知晓,但你有失,我这辆⻋纵能⻓驱直⼊以⼀当⼗,也⽆⽤武 之地。”蓝道⾏正⾊道。 陆绎仍是沉默。 蓝道⾏想了想,⼜道:“⼩姑娘还在新河城等着你吧?” 陆绎瞥他。 蓝道⾏笑道:“挺好的⼩姑娘,你就别让⼈家太久了。” “胡说什么!”陆绎没好⽓道。 蓝道⾏正⾊道:“潜⼊岑港,凶险之极,但以你我的功夫,只要照应得 当,全⾝⽽退并⾮难事……哥哥,咱们⼜不是去送死。”
陆绎正欲说法,忽⼜有⼈叩门,这下是祥⼦的声⾳。 “陆⼤⼈,将军请您往⼤帐⼀趟。” 陆绎应了⼀声,瞥向蓝道⾏,⽆奈道:“跟着来吧,得让俞将军认得 脸,要不然⼈家还以为你是哪⾥混进来的细作呢。” 他既说了这话,⾃然就是允诺的意思,蓝道⾏⼼愿得偿,笑着起⾝随 他往⼤帐去。 因俞⼤猷的性⼦原就不拘⼩节,⼤帐⾥头平素虽然不算杂乱⽆章,但也绝 对算不上整洁。可今⽇陆绎⼀进⼤帐,还是微微吃了⼀惊,帐内左⼀叠右⼀摞 地堆着甲⾐,拥挤不堪,俞⼤猷坐在其中,喜⽓洋洋,犹如⼀夜暴富之⼈。 “兄弟,快来看!我弄到什么好玩意⼉了!”俞⼤猷⼀⻅陆绎便笑道。 陆绎取过⼀件甲⾐端详:“这是……银丝棉甲?” “果然识货!”俞⼤猷笑道,“我好不容易弄到这⼏⼗件,正好此番可以派 上⽤场。” 寻常的棉甲是⽤七⽄棉花,⽤布盛于夹袄内,粗线缝紧,⼊⽔浸透,然后 取出铺地,⽤脚踏实,已不胖胀为度,晒⼲收⽤。⻅⾬不重,霉鬒不烂, ⻦铳不能⼤伤。⽽银丝绵甲是在棉花中混⼊银丝,⼜轻⼜薄,坚韧程度却 ⼤⼤提升,近距离⻦铳不能穿透,但造价也昂贵许多。此番俞⼤猷弄到这 批银丝棉甲,想必是花费甚⼤。 “哥哥,不少银⼦吧?”陆绎问道。 俞⼤猷显然不愿谈此事:“不谈银⼦,你就先说这玩意⼉好不好?” “⾃然是好。”陆绎微笑道。 “好就⾏!回头把⼈都叫过来试试,看合不合⾝,若有改动就得赶 紧……”俞⼤猷说着,看⻅跟着陆绎来的那⼈竟已开始试穿,瞅着⼜眼⽣得 很,“你是谁?” 蓝道⾏的头从绵甲中探出来,朝俞⼤猷笑道:“久仰俞将军⼤名,今⽇ 得⻅,将军⼀⾝英豪⽓概,让在下好⽣敬仰!” 俞⼤猷莫名其妙地看向陆绎,眼神不⾔⽽喻:这家伙从哪⾥来的?
陆绎把正试绵甲的蓝道⾏拽过来:“将军,他就是为了画图给我,特地 冒险潜⼊岑港的那位朋友。” 能潜⼊岑港且全⾝⽽退的⼈决计不简单,俞⼤猷顿时对蓝道⾏另眼相 看。 “敢问⾼姓⼤名?” “不敢当,都是⾃家兄弟,叫我⼩蓝就⾏,亲切些。”蓝道⾏整了整绵 甲的腰⾝,问俞⼤猷道,“此番我也随陆⼤⼈上岑港,能穿⼀件么?” 俞⼤猷怔了怔,随即道:“能,当然!” 趁着其他⼠兵试银丝绵甲的时候,陆绎将王崇古唤到⼀旁,悄悄问 道:“这批银丝绵甲价值不菲,将军哪来的银⼦?” 王崇古踌躇道:“这个……陆⼤⼈您就莫问了,将军也不让我说。” 陆绎肃容道:“据我所知,拨下来的银两都购置了⽕器还不够⽤,将军 该是捉襟⻅肘的时候。莫⾮这银⼦来路不明?” “这可不能胡说!”王崇古吓了⼀⼤跳,“银⼦可是清清⽩⽩的。” 陆绎盯着他不⾔语。 王崇古⽆法,只得道:“⾃从您说要带⼈上岑港之后,将军就⼀直为此 事操⼼,好⼏⽇都睡不稳。这银⼦是他变卖了家传宝剑所得,那剑他家传 了⼏代,已经是他家⾥头最值钱的了。” 未料到俞⼤猷竟为此变卖了家传宝剑,陆绎⼼下甚是感动,只问 道:“卖到何处去了?” “您就莫再问下去,我已经是说多了。将军有他的⻛⾻,您只管承他的 情就是,这样他才能⼼安。”王崇古⽣怕陆绎再问,匆匆⼀拱⼿,转⾝忙军 务去了。 ⼤帐内,俞⼤猷正看着⼠兵试穿银丝绵甲,⾯上满是欢喜之⾊。陆绎 看着他,胸中五味杂陈,想着⽆论如何得炸了⽕药库,⼀举拿下岑港。 ************************************************************* *********
⽆星⽆⽉,六艘⼤福船近似于⽆声地⾏驶在海⾯上,慢慢驶向岑港的 港湾。陆绎⼀⾝鲨⻥⽪⽔靠,靠在船舷上望向岑港,他的⾝后是同样穿着 ⽔靠的蓝道⾏。 没有⽉光的海⽔,显得愈发深不可测,海⽔⿊黝黝的,⼀浪接⼀浪地 拍打着船舷。 指挥船队的⼈是王崇古,⽽俞⼤猷此时已经由率军由陆路向岑港出 发。为了避免被岑港两侧的⽕器袭击,⼤福船停在岑港之外,喷筒⼿调整 喷筒,确定投射⽅位,然后填装⽕药待命。 借着船⾝的掩护,陆绎与蓝道⾏等⼈由船尾悄悄滑⼊海⽔之中,每⼈ ⾝着鲨⻥⽪⽔靠,⼝中都叼着⼀根两尺来⻓的苇杆,以做换⽓之⽤。 以王崇古的⽬⼒,即便明明知晓陆绎等⼈正从船⾝旁游过,他都不甚 看得清⽔⾯上细细的苇杆。也许是明军⼀连懈怠数⽇不曾进攻,岑港内的 倭寇也松懈了许多,海⾯静得出奇,⼤福船在港湾外⼀字排开,也未看到 倭寇对此有何反应。 ⼿边的⽊制沙漏,沙⼦⼀点⼀点漏下,王崇古静静地等候着。 静谧的海⽔深处,数⼗个⼈影,⽆声⽆息地向岑港内靠近…… 最后⼀粒沙⼦落下,王崇古的⼿握紧沙漏,低声重重道:“发射!” 每艘⼤副船上配有⼆⼗⽀⽕筒,六艘船共有⼀百⼆⼗⽀⽕筒,这⼀百 多⽀⽕筒同时发射,⽕药喷射向岑港内的倭寇船,⼀沾在船帆上,随即熊 熊燃烧起来⼏乎是在顷刻之间,岑港港湾成了⼀⽚⽕海,⽕药在船帆、⼤ 桅、甲板等等地⽅烧起来。 守船的倭寇猝不及防,弄不清是何状况,⼀时根本⽆法与明军对垒, 慌忙跑下船去,惊慌失措地躲⼊港内。 暗处,半浮在⽔中的陆绎已经将他们进岑港的⼊⼝收⼊眼中。寻了⼀ 处岩壁凹处,陆绎率众⼈上岸,脱下⽔靠,换上裹在油布内的银丝绵甲。 原本通往岑港的⼊⼝是⼀条⼤路,与明军交战之后,为了便于防御, 倭寇便将这条路封死,另外在⼭壁上开凿出⼀条⼩路,有守卫看着,蜿蜒 向上,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
陆绎⾏在前头,施展绝顶轻功,贴着⼭壁前⾏,落地间毫⽆声息,⿁ 魅般靠近了⼊⼝。 由于船上⼤⽕的缘故,⼊⼝最外沿的守卫仅有⼀⼈,双⽬紧张地盯着 燃烧的船只,直⾄陆绎到了他眼前才楞了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声地扭 断脖颈,软软躺倒。 从⼊⼝处往上看去,⼩路陡峭⽽狭窄,⼭壁间有回响的缘故,上⾯倭 寇说话的声响,下⾯也听得甚是清楚。 听声辨别,再往上,⾄少有三名倭寇。 ⼔⾸⾃袖中滑出,陆绎蜻蜓点⽔般在⼭壁间腾挪前⾏,看⻅倭寇的那 瞬,⼔⾸激射⽽出,其中⼀⼈应声倒地。 其余两名倭寇拔⼑挥砍⽽来,他旋⾝⼀转,轻巧地⾃两⼈缝隙间滑 过,也不⻅怎么费劲,⼿就轻轻托了下其中⼀⼈的⼑,那⼑便回转到倭寇 脖颈上,再往前⼀送,鲜⾎⾃脖颈处喷射⽽出,尽数溅在⼭壁之上。逍遥 侠传 眼⻅转瞬间两名同伴丧命,余下那⼈举⼑发狠劈来,却在挥⼑时定住 ⾝形,直直仰⾯倒下。 蓝道⾏托住倒下的倭寇,轻柔地将他放到旁边,摇头叹息:“善哉善 哉,愿施主来世托⽣平安之家,莫再做这等⼑尖舔⾎之事。” “要不你再给他们做个道场?” 陆绎把倭寇⾝上的⽕铳缴收上来,抛给下⾯的兵⼠,顺⼝挪揄道。 蓝道⾏也搜出⽕铳,他⾃⼰也不⽤,回⾝递给旁边的兵⼠,轻声笑 道:“我倒是想,可惜做道场的法器没带着来。” 再往前⾏去,⼭壁旁边有个天然洞⽳,不⼤,被倭寇作了堆放杂物的 地⽅,从船上拖回来的待修整的藤牌、缭钩、斧头等等物件尽数堆在此 处,由于⼭壁潮湿,这些物件也都开始霉烂,散发着⼀股霉味。 陆绎带着⼈继续前⾏,只听⻅⼭路上头蜿蜒处脚步纷沓,似有⼆、三 ⼗⼈同时往下赶来,眼看就要迎⾯撞上,陆绎带⼈迅速回撤,暂时藏⼊洞
⽳之中。好在洞⽳虽不⼤,但甚是阴暗,且废弃的藤牌甚多,可作遮挡之 ⽤。 众⼈才草草藏好,便看⻅⼀⼩队倭寇⻥贯⽽下,脚步匆匆,显然是急 匆匆赶往倭船救⽕。他们甫⼀经过洞⽳,陆绎随即率众⼈跃出,杀他们个 措⼿不及。 ⼭路窄⼩,连珠弩⼏轮下来,倭寇已所剩⽆⼏。兵⼠们枕⼽待旦多 ⽇,此时如出⼭猛虎,只听利刃划开⽪⾁的声⾳作响,鲜⾎⼀道道泼洒在 ⼭壁上。转瞬之后,整条下⾏的⼭路已被倭寇⼫⾸塞满,层层叠叠。 ⼔⾸掷⼊⼀名试图逃回去报信的倭寇背⼼,倭寇应声⽽倒。陆绎经过 他时,拔回⼔⾸,隐⼊袖中,快步往上掠去。 往上不多时,豁然开朗,已经到了岑港内部。按原定计划,他们兵分 两路,陆绎率领⼀半⼈⻢去炸掉⽕药库,⽽蓝道⾏率另⼀半去破坏倭寇对 进攻明军设下的机括。向俞⼤猷发射信号的⽕药筒放在蓝道⾏⾝上,只要 机括破坏成功,俞⼤猷将⻢上率军发动总攻。 “怎么样,要不要⽐⼀⽐,你若在我发射信号之前炸了军⽕库就算你 赢。”蓝道⾏朝陆绎笑道,“端午将⾄,输的⼈就请嘉兴楼的粽⼦。” 陆绎微微⼀笑:“好主意,成交! 两⼈各率⼈⻢,分头⾏事。 蓝道⾏此前偷偷上过岑港⼀次,此番可谓是轻⻋熟路,没多⼀会⼉便 摸到倭寇设机括的防线上。 后⼭的⽕烧倭船似乎并未影响到前⼭的倭寇,⼤概是因为他们很清楚 明军经由海路是不可能攻上岑港,所以前⼭的倭寇⼀切秩序井然,未⻅丝 毫慌乱。 明军鸣⾦收兵多⽇,此时已经可以看出⼏分成效,守在防线内倭寇⼈ 数不多,且明显懈怠许多。⽅才后⼭船只被烧,也有⼈跑到后⾯,从⼭壁 上往下看状况。但显然他们并不以为然,何况眼下还是深夜,除了守夜的 ⼈,其他倭寇皆三三两两靠在⼀起合⽬休息,便是负责警戒的倭寇也是懒 懒靠墙⽽站,偶尔打个盹。
蓝道⾏伸⼿拍了拍守夜倭寇的肩膀,倭寇从打盹中猛然抬头,迷迷瞪 瞪地看着他。 “困了吧?”蓝道⾏关切问道。 倭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下⼀瞬,倭寇⾝⼦⼀软,被后头的兵⼠拖到⼀旁。蓝道⾏轻轻打了个 ⼿势,兵⼠们跃⼊倭寇防线之内,以迅雷不及掩⽿之势杀掉甫懵懂醒来的 倭寇,然后将透甲枪、镖枪尽数扔下⼭去,⼏门⼤铳实在搬不动,便将⽕ 药反装,炸掉铳⾝。 炸膛的闷响,使整个岑港地⾯都震了震。 正欲去查看港⼝船只状况的⽑海峰刹住脚步,意识到这可能是明军声 东击⻄的计策,急忙赶往前⼭布防…… 墨⾊夜空,⼀抹光亮伴随着啸声直冲云端,砰得炸开,⼀簇鲜艳的孔 雀蓝⾃空中洒落。 ⽑海峰仰头看着,浑⾝⼀凛。 ⼭下,俞⼤猷也仰头看⻅了,⽬有喜⾊。 看到信号,得知蓝道⾏已经得⼿,陆绎也稍许松了⼝⽓,仍旧凭着记 忆中的⽅位图往军⽕库的⽅向摸去。 守卫森严……这处房屋倒真算得上是守卫森严,⾜⾜有⼋个倭寇看守 在外头。后⼭⽕烧倭船,前⼭⼤铳炸膛的动静,他们都未曾擅离职守。 “此处应该是军⽕库吧?”陆绎⼼中暗暗揣测着。 ⼿势往两边⼀分,兵⼠们会意,绕过房屋,从两侧悄悄包抄过去。陆 绎随⼿拈了⼏粒⼩⽯⼦在掌中,⼿指轻弹,将⼩⽯⼦打向近处,引得守卫 来查探。守卫刚⼀探头,连⼈带⼑被陆绎拽⼊暗处,连哼都未来得及哼⼀ 声,便软瘫在地。 “怎么了?”⻅他未回去,其他守卫出声问道。 陆绎⽤东洋话答道:“船着⽕了,让⼤家赶紧去救⽕!你们快点!”
守卫们楞了楞,⼼下疑惑,⼏⼈⾯⾯相觑。有两⼈犹豫着朝陆绎这边 ⾏来,另外⼏⼈则朝这边张望…… 偷偷包抄过去的兵⼠骤然出击,⽽这⼏名倭寇守卫却显然⽐之前港⼝ ⼊⼝守卫要训练有素得很,即便以少对多,都丝毫不占下⻛。陆绎撂倒近 旁倭寇之后,发现有⼀名倭寇闪在⼀旁准备⽤⽕铳射击,他⻜掷出⼔⾸试 图制⽌,⼔⾸刺⼊倭寇左肩,倭寇⼿⼀颤,⽕铳发出的⽕药正打在屋檐 上,噼⾥啪啦掉下来⼀堆碎⽡⽚。 听⻅岑港内的⽕铳声,⽑海峰⾯⾊铁⻘…… ⼿下⻜快来报:“禀船主,⼭下明军突然发动进攻,攻势猛烈,⼭上的 ⽕器不知被何⼈破坏,⽕铳、透甲枪都不⻅了,⼤铳被⼈炸膛……⼭上恐 怕是混⼊了奸细。” ⼜有⼿下⻜快来报:“禀船主,通往港⼝的⼩路,发现⼏⼗名兄弟的⼫ ⾸。” ⽑海峰的拳头重重捶在桌上,随即命道:“迅速调⻦铳队到前⼭,狙击 明军;带⼈到军⽕库,把最后两门⼤铳也拖出来;剩下的⼈,全⼒剿清混 ⼊港内的明军,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军⽕库!”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同学对于“哥哥”的称呼很不适应,其实放在 明朝这就是个普通称呼,并⽆丝毫暧昧。狮⼦建议⼤家可以去看看《⽔浒 传》,不想看书也可看电视剧《新⽔浒传》,拍得很不错,尤其是⾥⾯很 多武打镜头,偶对该⽚武术指导那是相当钦佩呀!懒得看全剧的同学,也 可以随便挑⼏集看,⽐如第四集,只要看半集左右,相信你们⻢上能适应 这个称呼了。 ⽅才的⽕药声想必已经惊动⽑海峰,眼下是速战速决的时候,⽆须再遮遮 掩掩。杀掉守卫,6绎以⻦铳轰开门锁,踹开门板,屋内所存放的物件却让他 楞了楞。 这间看守严密的屋⼦并⾮军⽕库,⽽是倭寇的储粮室,⾥⾯摆放着已经 所剩不多的⽶粮、腌⾁、腌⻥。想来⽑海峰坚守岑港的⽇⼦也不甚好过, 毕竟能够通过明军警戒偷偷送来的补给⼗分有限,他们在岑港上不得不缩 ⾐节⾷,才能维持下去。 倭贼⼈多,定有不服管教者,如此⼀来,在储粮室外设置⼋个看守也在 情理之中。
6绎暗叹⼝⽓,这储粮室对于⽑海峰虽然⼗分重要,但眼下对于他来说, 却是毫⽆⽤处。蓝道⾏的判断错误,他还得重新再找军⽕库。 在倭寇赶来之前,朝储粮室丢进⼏个⽕把,6绎率兵⼠们迅速离开。 由于⽑海峰的命令,四下都有倭寇在搜查他们,6绎命众兵⼠化整为 零,以三⼈为组,各⾃⾏事,但凡先找到军⽕库者,不计⼀切代价,炸掉 军⽕库。 众兵⼠领命,分头散开。6绎跃上屋脊,借着夜⾊的掩护,⼀路潜⾏, 寻找真正的军⽕库所在之处。 四下⾥已经能听到兵⼠们与倭寇交⼿的动⼿,6绎愈发⼼焦,敌众我 寡,拖的时候越久,俞将军攻不上来,此番带上来的兵⼠们恐怕就得全部 折在这⾥。看形势,⽑海峰已经派兵增援前⼭,不知蓝道⾏那边状况如 何? ⼀队倭寇急急从不远处经过,说的是东洋话,6绎隐约间听⻅“最后两 门⼤铳”,⼼中⼀动,⾝形轻纵,跟上这队倭寇。 倭寇⾏得甚快,⼏乎是⻜奔前⾏,6绎在⾼处紧追其后,难免⽆法顾及 隐藏⾝形。 在他⻜⾝跃过⼀处屋脊时,⼏道寒芒破空⽽来,饶得他反应甚快,鹞 ⼦翻⾝,险险躲过暗器。却不料双⾜刚刚落回屋脊,便听得数下⽕铳发射 之声,尚来不及看清来处,左臂未有绵甲遮护,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形踉跄,从屋顶跌落下来。 ⻅他被击中,⼏名倭寇朝他跌落之处赶来,赶到之时,只⻅到地上沾 染着些许⾎渍,⼈却不⻅踪影。 此时的6绎忍痛仍在追赶那队倭寇,为免留下⾎迹,草草撕下⼀⽅⾐⾓ 捂在伤⼝上,⾝形快如⿁魅。那队倭寇直到⽯壁边缘⼀处依⼭势⽽建尽数 ⽤⽯头砌成的屋前⽅才停住脚步。 屋前仅有两名守卫,和储粮室⽐起来,可谓差别甚⼤。6绎避在暗处, ⼼中不免诧异:此处若是军⽕库,守卫未免太少了些,难道⽑海峰就不怕 有⼈偷袭军⽕库么?
他正思量,便⻅这队倭寇为⾸之⼈拿出令牌,守卫辨清之后点点头, 然后分站到门的两旁。fqXsW.这对倭寇分成两批,靠到门上,左右两旁 各有五⼈,⼀共⼗⼈同时发⼒…… 6绎⽿⼒颇好,能听⻅门后格格作响的⻮轮之声,这才恍然⼤悟,原来 军⽕库的门甚是沉重,⾄少需要⼗⼈,且必须左右两扇门同时开启⽅才能 打开,怪不得⽑海峰⽆须派重兵把守。 门是⽯门,上了油的铰链吱吱嘎嘎转着。倭寇们整个⾝⼦抵在门扇 上,⼀步⼀步地往⾥挪,好不容易才打开⼀⼈闪过可过的间隙。要将最后 两门⼤铳推出来,这点宽度肯定不够,倭寇们继续⼀点⼀点把门抵开。 正在他们全⼒⽤劲之时,⼀道⼈影⻜掠⽽过,他们还来得及反应过 来,那⼈已经闪⾝进⼊军⽕库…… “什么⼈!” 倭寇⼤惊,当即便有两⼈抢⾝进去,只听得砰砰⼏声,那两⼈⼀前⼀ 后被击出,痛苦倒地。 外间倭寇⼤怒,有⼈⽴时掏出⽕铳,就要填装⽕药与⼦弹,却被为⾸ 之⼈厉声制⽌。 “此处绝不能⽤明⽕!” 军⽕库中除了⽕器之外,还存放着⼀箱箱⽕药,⼀旦⾛⽕,后果将不 堪设想。 ⼀路疾⾏加上⽅才与倭寇动⼿,6绎受伤的左肩涌出更多鲜⾎,他忍着 痛楚,打量这间军⽕库。⽑海峰考虑甚是周到,整间库房的⻄⾯是整⾯天 然⽯壁,其余部分也都⽤⽯料建造⽽成,除了门外,没有窗⼝,仅在⽯壁 ⾼处留有两个通⻛孔。 门外⼜有⼀名倭寇试图进来,他拔出⼔⾸,⻜掷⽽出,正钉在倭贼咽 喉之上。 “你们若再敢进来,我就烧了这⾥!”他⽤东洋话道。 外间倭寇⼀凛,随即喊过来:“你若敢烧,你⾃⼰也活不成!”
此时的岑港⼭脚下,明军舍⽣忘死,在倭寇设置的层层障碍中冒险挺 进。⼭上,蓝道⾏与其他潜⼊岑港的兵⼠们与倭寇们作殊死之搏。 伤臂⾎渗得愈发严重,6绎⾯⽆表情,⼀把撬开⽕药箱,开始往⼤铳内 填装弹药…… “砰!砰!” 两声巨响之后,随之⽽来的是更⼤的爆裂声。军⽕库外的倭寇被爆炸 的⽓浪掀出数丈之远,⽯块乱砸⽽下,整间军⽕库在爆炸中坍塌。 ************************************************************* ********* “砰!”⾸⻓⼤⼈诱宠萌妻 今夏的头不甚磕到屋脊上,顿时睡意全消,揉了揉前额,复抬起头 来。旁边的岑寿瞥了她⼀眼,道:“熬不了夜,何必⾮得来?” 额头上似乎蹭破了⼀点,今夏摸到些许湿润,举到眼前⼀看,果然出 了点⾎,懊恼道:“可能是这⼏⽇都没睡好的缘故,以前熬三天两宿也没 事……什么时⾠了?” “快到三更了。” 岑寿刚说完,远远的便传来打更的梆⼦声,果然已是三更。他从怀中 摸出个拇指⼤⼩的⼩瓷瓶递过来:“嗅⼀下,提神的。” 今夏接过来,拔出塞⼦嗅了嗅,是⼀股薄荷的清⾹,清醒沁脾,果然 清醒了许多。她复塞好,递还回去,羡慕道:“好东⻄呀,还是锦⾐卫配置 ⻬全。” 岑寿不接,不⾃在道:“你收着吧,我⽤不着这玩意⼉。” “……⼩看⼈,我平⽇⾥也⽤不着。” 今夏不愿让⼈觉得六扇门不如锦⾐卫,硬塞回去。 岑寿只得接了,⼜过了好⼀会⼉,低低道:“听说圣上下旨,把俞⼤猷 军中⾃总兵以下尽数撤职……”
“俞⼤猷?”今夏⼀怔,随即反应过来,“岑港?!此事和6⼤⼈有关?” “不知晓,不过有传⾔说是⼤公⼦告了他们的⿊状。原本圣上给了⼀个 ⽉内攻下岑港的期限,可期限未到就突然撤了俞⼤猷的职。” 在京城时就曾经听头⼉说起过俞⼤猷的为⼈,今夏直觉地摇头道:“岑 港攻不下来俞将军就够苦的了,他怎还会落井下⽯,他才不是那样的⼈。” 听她这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岑寿默了默。 “嘘……有动静了。”今夏⽰意他往巷⼦⾥看。 巷⼦⾥头,传来开门的轻微咯吱声,然后可以看⻅董三和他婆娘搬着 ⼀个⽊箱⼦往这边⾏来。箱⼦似乎颇沉,两⼈抬得甚是吃⼒。 将箱⼦搬⾄⼤槐树下,董三让他的婆娘,⾃⼰则留在树下,守着箱 ⼦,拿了根⻓烟⽃,啪嗒啪嗒地抽起烟来。 沉沉夜⾊中,烟⽃上的烟丝⼀明⼀灭。 在他填充第三次烟丝的时候,周遭响起了脚步声,不⽌⼀⼈,朝着⼤ 槐树下快步⽽来。 “堂主!”“堂主!”“堂主!”…… 今夏闻声暗忖:原来董三还是个堂主。 从各条路径来了将近⼆⼗个⼈,各种⾐着打扮,今夏粗略看去,这群 ⼈还真是五花⼋门,从挑夫到店⼩⼆,什么⾏当都有。 ⼈在树下聚⻬后,董三⽅才弯腰去欲备打开⽊箱…… 就是现下,出⼿的最佳时机!今夏转头望向岑寿,后者显然也这么 想,嘬指打了个唿哨,埋伏在⼤槐树四周的亲兵,包括⼀直潜伏在树上的 谢霄同时出⼿,⼗⼏个⼩纸包⻜掷⽽出,并不需要什么准头,或砸到树 上,或砸到⼈⾝上,或砸到地上。 纸包破裂,杏⻩粉末腾起,烟雾般将众⼈笼罩其中。 骤然⽣变,董三本能地就要去拿⽕铳防御,⾝⼦却是不听使唤似的软 倒。再看旁边,烟雾稍许消散之后,⼿下之⼈也尽数软倒,竟是⼀点抵抗
之⼒都没有。 事先在⼝中含了解药的谢霄从树上⼀跃⽽下,伸⼿就去掀开⽊箱,⾥ ⾯整整⻬⻬码放着数把三眼⽕铳,啧啧叹道:“果然是⽕器,还真是没猜 错!” 软倒在旁的董三看⻅谢霄,⾯上⼜惊讶转为憎恨,恶狠狠地盯着他。 今夏与岑寿也⾃屋顶跃下。 “我姨配的药还真是好⽤。”兵不⾎刃就将董三⼀伙⼈尽数撂倒,今夏 甚是满意,“可惜就是药不易配⻬,要不真该多配⼀些。” 董三循声看⻅今夏,楞了⽚刻之后,终于想起她是谁。 岑寿已经从董三家中把他的婆娘孩⼦押了出来,那妇⼈怀中尚抱着孩 ⼦,绑也不好绑,捆也不好捆,只能这么押着。 ⼏名亲兵上前,将孩⼦⼀把夺过来,妇⼈⽓⼒不及他们,争夺不过, 声嘶⼒竭地嘶叫着。那孩⼦原在酣睡之中,骤然离开⺟亲怀抱,顿时⼤哭 出声。 “别动我孩⼉!” 董三全⾝软⿇,动惮不得,在地上挣扎着⽤劲全⾝⽓⼒,厉声喝道。 今夏毕竟是姑娘家,听那孩⼦哭得可怜,便从亲兵⼿中把孩⼦接过 来。她⼩时候在家便常带弟弟,当下接过孩⼦,习惯性地轻轻拍着,⼝中 嗯嗯嗯地哄他,孩⼦很快安静了下来。 “先把⼈都押回去,再⼀个个审。”岑寿命道。亲兵们上前把倭寇们连 同那妇⼈都捆了,再把装⽕器的箱⼦抬上,尽数押往⼤牢之中。 今夏随着⼀块去,直到那妇⼈被解了绑,关⼊⼥牢之后,便把孩⼦仍 抱还给她。孩⼦失⽽复得,⾝上也未曾受伤,妇⼈感激不尽,抱着孩⼦朝 今夏千恩万谢。 戚夫⼈⼀夜未睡,⼀直在等他们的消息,听闻已将倭寇尽数捉拿,⽴时更 ⾐前往⼤牢,连夜提审…… 直⾄次⽇晌午时分,今夏、谢霄和岑寿等⼈才打着呵⽋回到别院。
“戚夫⼈这样的⼈,嫁为⼈妇真是埋没了,⼀夜连审⼆⼗余⼈,这毅⼒、 这精神头⼉,就跟狼似的……”今夏啧啧⽽叹,“真乃我辈楷模!” 谢霄也叹道:“我原以为我姐就够⼥中豪杰的,真没想到,⼀⼭还有⼀⼭ ⾼。” “按他们招供,倭寇确是三⽇之后来攻城,”岑寿沉吟着,“信,戚夫⼈已 经派⼈送去给戚将军,调兵回防,应该是来得及。” 谢霄轻松道:“这下不⽤担⼼了,新河城⽆险矣。” “等城解封了,你还接着去打⻥吧。”今夏朝他道。 “你还没吃够⻥?!” “好⽍有银⼦赚,算是个进项。”今夏忧⼼忡忡道,“也不知岑港战事如 何,陆⼤⼈何时才能来和咱们会和也不知晓,咱们不能坐吃⼭空呀。” 哥哥和⼤公⼦⼀点⾳讯也没有,岑寿也⼗分担忧:“待此战之后,新河 城稳定下来,我想⾛⼀趟岑港。” 此⾔正中今夏下怀,她喜道:“和我想得⼀样!” ************************************************************* ************** ⼀宿未休息,今夏⾃午后睡到上灯时分才被淳于敏唤起来。 “袁姑娘、袁姑娘……”淳于敏轻轻地推醒她,“杨⼤哥让你下去吃些东 ⻄,你若再睡下去,恐怕夜⾥头就该睡不着了。” 今夏眯着眼睛坐起⾝,迷迷瞪瞪地朝外头望去:“淳于姑娘……现下什 么时⾠?怎得天都⿊了?” 淳于敏抿嘴笑道:“已经⼊夜了,杨⼤哥做了酒酿元宵,说你爱吃,特 地让我来唤你。” 听⻅“酒酿元宵”四个字,今夏顿时精神为之⼀振:“好好好,我去吃!” 才拉开门,忽然听⻅⾃别院外头远远的传来“当当当”的⾦⽯相击之 声,声⾳虽远,却甚是清晰,每五下为⼀组,短暂⽽急促,听得⼈不由⾃
主地⼼直发慌。 出事了?! 今夏⾯⾊⼤变,顾不得淳于敏,拔腿就往外头跑,在⼤堂险些和奔出 来的谢霄撞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我听着这声不对。”谢霄急问她。 今夏摇头:“不清楚,我也觉得不对劲!” 这时,有⼈叩响别院⼤门,声⾳也如那⾦⽯之声⼀般,⼜急⼜响。 谢霄快步去开了门,发觉是正是淳于家的管事徐伯。徐伯⼀脸焦急地 朝他们道:“听⻅这声了没?听⻅了没?……” “听⻅了,听⻅了。”谢霄不解道,“这敲来敲去的,什么个意思?” 此时,被这⾦⽯之声惊动的众⼈也都聚集过来,望向徐伯。 徐伯在众⼈之中找着淳于敏,忙朝她道:“⼆姑娘,你们赶紧跟我到地 窖⾥躲起来,倭寇要来了!” 淳于敏愣住:“倭寇在哪⾥?” “据说是已经在城外……听⻅这声了没?这就是在告诉全城百姓,有外 敌即将攻城!”徐伯急道。 今夏疑惑不解道:“不对啊,我听说是三⽇后攻城,不应该是现下。” “三⽇后和现下有何区别,总之倭寇要来了,你们赶紧跟我去地窖⾥ 吧。” 外头“当当当”的声⾳还在继续急促地响着,今夏朝杨岳道:“我去戚夫 ⼈那⾥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先随徐伯去吧。” 说完她转⾝就要⾛,⼿却被⼀⼈拉住,转头⼀看,正是沈夫⼈。 “……姨。”
这⼏⽇来,今夏都没怎么和沈夫⼈好好说过话,眼下看她拉着⾃⼰ ⼿,估摸着她⼜要阻拦,不由⾃主皱了皱眉头。 沈夫⼈虽拉着她,双⽬却望向丐叔:“陆⼤哥……” 丐叔何尝不知晓她的⼼意,迈步上前道:“你放⼼,我跟着这丫头,不 会让她出岔⼦。” “多谢你了。” 丐叔笑道:“你我之间,说这话岂不⽣分了。” 今夏明⽩了沈夫⼈的意思,她虽不拦着⾃⼰,但仍是不放⼼⾃⼰去涉 险,所以要丐叔来保护⾃⼰。 “叔,不⽤……我就是去⼀趟戚夫⼈那⾥,问问状况,您还是跟着我姨 妥当。现下局势乱,保不⻬城⾥也有趁乱打劫的,您跟着我姨我还放⼼ 些。” 沈夫⼈制⽌道:“不⾏……” 岑寿打断他们,⼲脆利落道:“眼下局势不明,你们都听我说,两位前 辈与淳于姑娘,还有上官堂主、阿锐都跟徐伯往地窖躲避,杨岳你也跟着 ⾛⼀趟,把他们安置妥当之后然后回别院等我们。” 杨岳并⽆异议,点了点头。 “我、谢霄还有袁姑娘去找戚夫⼈弄清当下状况,会尽快回来与你们会 合。”岑寿接着转向沈夫⼈,“前辈,袁姑娘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的,请 前辈放⼼。” 沈夫⼈还欲说什么,今夏截了她的话头:“挺好挺好,就这么定了…… 我们先⾛了!” 话⾳才落,⼈就⻜奔出去了,岑寿与谢霄随后跟上。 “这孩⼦……”沈夫⼈看着她的背影,是拿她⼀点法⼦都没有,叹了⼝ ⽓。 “诸位莫再耽搁了,赶紧收拾收拾,随我来吧。”
徐伯催促他们。 听着外头⼀声紧似⼀声的“当当”,确是叫⼈⼼底直发慌,众⼈各⾃赶 忙去收拾物件,随徐伯往地窖中去。 ************************************************************* *************** 刚刚才到戚夫⼈所住的宅⼦,今夏就骇了⼀跳,门是敞开的,⾥⾯的 ⼈忙碌地连搭理他们的功夫都没有,眼前俨然是⼀⽚厉兵粟⻢的景象。宅 ⼦⾥头家仆和丫鬟来回穿梭,⼿⾥捧着各式各样的⼑器,细瞅之下,⾥头 连劈柴的砍⼑、灶间的菜⼑都有。 再往⾥⾏去,内堂中戚夫⼈正挥毫写字,旁边的丫鬟拿着⼀张已写好 的告⽰晾⼲。 “夫⼈……” 今夏才⼀开⼝,就被旁边的丫鬟已眼神制⽌住,⽰意戚夫⼈正忙,切 勿打扰。谢霄与岑寿虽然⼼急,但戚夫⼈毕竟是⼥流之辈,他们也不好莽 撞,只得满⼼不耐烦地等着。冥帝的娇宠 只这⼀会⼉功夫,今夏歪着头看完了正晾⼲的告⽰,告⽰上说明援军 将很快赶到,请全城百姓不必惊慌,并要各家六⼗岁以下男⼦于今晚⼦时 ⾄东城门下,未出席者以细作论处。 六⼗岁以下男⼦?难不成戚夫⼈还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今夏三⼈⾯⾯相觑,都觉得这事简直是赶鸭⼦上架。 好不容易,戚夫⼈写完了告⽰,命亲兵们拿出去在城中主要⼲道张 贴。今夏正欲开⼝,戚夫⼈却已快步越过她,⾏到⼩院之中,眉头深锁地 看着⾯前堆满的包括砍⼑和菜⼑在内的各⾊⼑、枪、棍棒。 “戚夫⼈,出了什么事?”今夏这才问道。 戚夫⼈沉声道“探⻢来报,⼆⼗⾥外发现倭寇⼤军,正朝着新河城⽽ 来。我估摸着,下半夜就可能兵临城下。”
岑寿不解:“不是说三⽇后才是进攻之⽇么?审过的⼆⼗⼏名倭寇都是 同样的说辞,应该不会有错。” “不论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如何倭寇⼤军已经在⼆⼗⾥外,难道你期 望他们会在城外驻军三⽇,然后才攻城么?”因为焦虑的缘故,戚夫⼈语⽓ 不善。 “也许是因为那个东洋⼈,是我们疏忽了。”今夏思量着分析道,“倭寇 ⻅他未回去,恐事情有变,故⽽决定提前攻城。” “有此可能。”戚夫⼈道,“但现下已经不是找原因的时候,你们知晓 的,城中的亲兵还不⾜百⼈,剩下的都是除了军中家属便是百姓,没有经 过任何训练,根本⽆法上阵杀敌。” 谢霄咬⽛道:“那只能死守,不管剩多少⼈,跟他们拼了!” 今夏看着⼀地的兵刃,问道:“兵器也不够?恐怕会⽤的⼈也不多 吧。” “不要他们会⽤,能拿就⾏了!”戚夫⼈道。 “拿着能顶什么事!”谢霄连连摇头,“不会使的,给他⼀把⼑和给他⼀ 根棒槌没什么两样,到头来还是⽩⽩送死。” 岑寿亦是眉头紧皱:“夫⼈,不如还是想想如何将⼈转移出城?” “来不及!城中多是⽼弱妇孺,⻋⻢也不够,光靠徒步,根本逃不了多 远。”戚夫⼈道,“守城等待援军,说不定还有⼀线⽣机。” “守城?”满地兵刃,甚⾄还有⻓霉⽣锈的,今夏觉得此事着实过于艰 难,“夫⼈,恕我直⾔,靠这些守城可不成。” 戚夫⼈⾯上波澜不惊:“我知道,兵⼒悬殊太⼤,所以只能摆⼀出空城 计。” “空城计!” 岑寿与谢霄同时⼀楞,今夏也怔住。 戚夫⼈道:“眼下城中的倭寇已经被我们所抓,城外的倭寇对城中状况 并不清楚,城⾥留了多少驻军,兵⼒如何,他们根本不知情。只要有⾜够
多的兵⼠站在城墙之上,他们就会认为城中驻军甚多,不敢轻易攻打。” “可是就靠这些兵刃……”今夏看那些兵刃直皱眉头,“会露⻢脚的,夫 ⼈。” 戚夫⼈盯了地上的兵刃,⽚刻之后,果断道:“上军械库拿兵刃!” 军械库,是戚家军存放兵器所在、除了⼑枪剑戟之外,还有⽕器。此 处是兵家重地,只有持有将军令牌者才能命守卫开启库门。守军械库的守 卫头领⽼聂,在戚将军麾下多年,做事⼀丝不苟,只认戚将军⼀⼈,就算 是胡宗宪来叫他开库门,他都能⾯不改⾊地要求看戚将军令牌。 此时,⾯对戚夫⼈的要求,⽼聂先施了⼀礼,然后才公事公办道:“夫 ⼈,开启军械库,必须要持有将军令牌,您是知晓的。” 戚夫⼈⾃然知晓,当下好⾔好语道:“将军⾛时匆忙,并未将令牌留 下,况且他也未料到倭寇会来攻打新河城。眼下形势危急,你且打开库 房,⼀切责任由我承担。” ⽼聂不急不缓,拱⼿有礼道:“夫⼈此⾔差异,将军将军械库交给我, 要我⽼聂严格看守,不容有失。⽆论任何⼈,若⽆令牌在⼿,⽼聂我就绝 不能让开半步。” 在⽯阶下听着,今夏与谢霄⽿语道:“都⽕烧眉⽑了,这⽼家伙怎得这 么迂?” 谢霄皱眉头道:“要我说,和他费什么话,上前直接撂倒是正经。” ⽼聂⽿⼒甚好,听⻅⽯阶下谢霄的话,再看今夏、谢霄和岑寿等⼈皆 眼⽣得很,冷哼道:“夫⼈,容⽼聂多说⼀句,这些⼈来路不明,⼜不是我 戚家军的⼈。夫⼈莫听了他们的怂恿,就贸然⾏事。” 戚夫⼈念在他是戚将军跟前的⽼⼈,虽然满⼼焦灼,但此前仍客客⽓ ⽓地与他说话,都是看在戚将军的⾯⼦上,眼下⻅他倒还倚⽼卖⽼教训起 ⾃⼰来,不由恼道:“我做事⾃然有我的分⼨,什么叫做听他⼈怂恿。倭寇 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你赶紧把库房打开,我需要兵器迎敌。” ⽼聂却是分毫不让, *道:“没有将军令牌,恕难从命!” “你……”戚夫⼈向前迈了⼀步,秀⽬含怒,“你到底开是不开?!”
“恕难从命!” 下⼀刻,戚夫⼈已出⼿,掌法妙曼,如穿花燕⼦,⽼聂压根还未看清 就被重重地拍倒在地。其他守卫⼤惊失⾊,正欲冲上前来,便听戚夫⼈⼤ 声喝道:“我倒要看看,何⼈胆敢上前!何⼈胆敢上前?!” 她站在库房前,睥睨众⼈,连问两声,⼀声重似⼀声,威仪天⽣,竟 ⽆⼈敢上前。 ⽼聂腿脚吃疼,扶着库门,勉强站起来,指着戚夫⼈道:“你……你这 个⼥⼈竟然……” 戚夫⼈⾯如寒冰,打断他的话:“倭寇即将兵临城下,新河城危在旦 ⼣,你算是个什么东⻄,迂腐之极,胆敢阻拦我取军械对敌!快些打开库 门!等戚继光回来,让他只管来找我!” 没想到她竟然敢对将军直呼其名,⽼聂被她⽓势所慑,再不再多⾔, 颤颤巍巍站起⾝,取出钥匙,打开了军械库的⼤门。 这⼀通热闹看下来,今夏对戚夫⼈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赞叹道:“夫 ⼈,可真是条汉⼦!” 这话听着别扭,谢霄瞥了她⼀眼:“是夸⼈么?” 今夏不理他,窜上前随戚夫⼈进军械库。 军械库中能⽤的军械还真不少,从藤牌、⼑、枪、剑、戟、⼸箭再到 各⾊⽕器都有。戚夫⼈命⼈将唯⼀的⼀门⼤铳拖上城墙,然后将剩下的 ⼆、三⼗把⽕铳分发给亲兵,但凡领到⽕筒者,都得上城墙去。 今夏⽤不惯⽕器,挑了⼸箭,把箭筒也背上。 谢霄和岑寿都⽤之前从董三处收缴的三眼⽕铳,没忘记给杨岳也留⼀ 把。 剩下的⼤⼑、狼筅、⻓枪等等,戚夫⼈清点过后,命⼈尽数抬⾄东城 门下。待⼦时,城中六⼗岁以下男⼦在城门下聚合,她再从中挑选年富⼒ 强者,发放军械,当即就要他们尽数上城墙,严阵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搞不懂为⽑每章上千点击,可留⾔总是只有⼆、三⼗ 个,没动⼒呀没动⼒~~~本周末不加更,勿等。 今夏等⼈抽空回去了⼀趟,杨岳已经将其他⼈安置妥当,正在别院等着他 们。 “空城计!”听到此计,杨岳也吃了⼀惊,“这可不是说书,她不是诸葛 亮,倭寇也不是司⻢懿呀。” “⾏不⾏也只能这样了,倭寇已经在⼆⼗⾥外,估摸天没亮就该到了。这 满城的⽼弱妇孺,你让他们往哪逃。” 今夏⼀点不浪费地把先前煮好的酒酿丸⼦捞出来,盛了四碗,分给他们。 “你还吃得下?”谢霄虽这么说,仍是接了过来。 “哥哥,保不⻬这就是最后⼀顿了。”今夏催促他快吃,把另⼀碗推给岑 寿。 闻⾔,岑寿楞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夏没有说错,若是倭寇看穿 戚夫⼈的空城计,直接攻城,以城内的防御状况连天亮都撑不到,到时 候…… “袁姑娘,待会你去找淳于姑娘,照顾好她。”岑寿沉声道,“在杭州 城,⼤公⼦特地吩咐过,要我照顾好你们⼆⼈。” 听出他的意思,今夏抬眼瞥他,没吭声。 杨岳也接话道:“今夏,眼下这状况⽐不得往⽇,不是捉贼那种⼩打⼩ 闹,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待会我领你去淳于家的地窖……” 今夏皱眉打断他:“⼤杨,怎得连你也说这等话,我就不爱听什么毕竟 是个姑娘家。你看看现下城墙上站是谁?是戚夫⼈!” “戚夫⼈是总兵之⼥,正所谓虎⽗⽆⽝⼥,你可莫拿⾃⼰跟⼈家 ⽐。”杨岳道,“你若有事,爹爹那⾥我怎⽣交代。” “眼下状况⾮⽐寻常,就算头⼉在这⾥,也不会拦我。我若像淳于姑娘 那般⼿⽆缚鸡之⼒也就罢了,我也不给你们添⿇烦,可我既然会些功夫, ⼜是公中之⼈,你怎得能叫我在这当头上做缩头乌⻳呢。”
话说完,她三⼝两⼝吃净酒酿丸⼦,⽓⿎⿎地把碗⼀撂,径直⾛了。 谢霄啧啧道:“这丫头脾⽓还挺⼤!” 杨岳摇头,叹道:“脾⽓⼤有什么⽤,本事⼤才⾏。” 岑寿吃完⾃⼰那碗,⾯不改⾊道:“好在她本事不⼤,等倭寇⼀攻城, 就把她打晕了扛回去。” 想不到这话竟是由他⼝中说出来,谢霄瞥了他⼀眼:“你把她扛回 来?” “我打晕她,你扛。” ************************************************************* ***** ⼦夜时分,新河城的城墙之上已经密密匝匝地站满了⼈,数⼗⽀⽕把 熊熊燃烧着,⽕光映着⼑背上,映在⽕铳筒上,映在⼀张张绷得紧紧的脸 上。 除了喘⽓声,和⽕把燃烧时的烈烈声,听不⻅其他声响。每个⼈的双 ⽬都望向城前的沉沉夜⾊之中,恨不得能⽤⽬光将夜幕燃烧殆尽,好看清 倭寇的⾏踪。 今夏抱着⼸箭,背靠城墙⽽坐,合⽬休息,脑⼦却是疯狂地运转着, 倭寇兵临城下后的种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上演…… 最好的状况⾃然是援军在倭寇进攻之前赶到,那就皆⼤欢喜,可以回 家睡觉去了。最坏的状况是倭寇未被空城计所惑,强势攻城,那么也不⽤ 再多想,只剩下拼死⼀战这条路⽽已。最后还剩下⼀种状况——倭寇暂时 被空城计所惑,但⼜不相信城中有如此多的守军,守在城外寻找明军破 绽。 破绽、破绽……今夏⼀下⼦想到⻘泊河,抱着⼸箭跳起来,⻜快冲下 台阶,去寻找戚夫⼈。 戚夫⼈正命⼈将⽕器的弹药尽数抬上城墙,以备倭寇攻城时,以⽕器 震慑之。
“夫⼈,⻘泊河……”今夏拉住她急急道,“倭寇善⽔性者多,肯定会派 ⼈从⻘泊河潜⼊城内,打探明军底细。” 戚夫⼈颔⾸道:“我早已料到,已经让⼈在⻘泊河⼊城⼝下了两道重 闸,并且派亲兵看守。” 今夏急急解释道:“夫⼈,您没明⽩我的意思,他们若派⼈来查探明军 底细,咱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让他误以为城中有⼤量守军。” “……”戚夫⼈怔了下,“如何将计就计?” 今夏附到她⽿边,如此如此这般地说了⼀通。 ************************************************************* ******* 灯⽕阑珊的街上,⼈来⼈往。 似是上元灯节,两旁的店铺⾥都张灯结彩,挂出各⾊灯笼。 陆绎站在街⼼,环顾四周,直⾄在⼈群看⻅⼀个⼩⼩的⼥娃。她站在 那⾥,朝他甜甜地笑,然后转⾝朝前⾛去。 他⾝不由⼰地跟着她往前⾛,看着她⼀蹦⼀跳,轻盈如燕。 ⼩⼥娃⾛到⼀个⼤户⼈家的门前,⼿脚并⽤地爬上门前的⽯狮⼦,起 劲地⽤⼿拨弄着⽯狮⼦嘴⾥头叼的⽯珠…… 他缓缓抬头,去看这府上的牌匾,赫然⼀个“夏”字撞⼊眼中。 …… 陆绎骤然睁开双⽬,喘息着⾃梦中醒来。 “你醒了。” 蓝道⾏凑过来,眯眼看他,⾃⾔⾃语地嘀咕道:“怎么看着有点傻?脑 袋没炸出⽑病来吧?……我是谁,认得么?”后⼀句是在问陆绎。 陆绎没搭理他,勉强要撑起⾝⼦,蓝道⾏忙帮他坐起来。
“胳膊中了弹,好在没伤筋动⾻,趁你晕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把弹⽚都 取出来了。”蓝道⾏轻松道,末了没忘记接着问,“……你还认得我么?” 陆绎仍旧没搭理,只问道:“岑港战况如何?” “岑港——”蓝道⾏微微⼀笑,“⼤捷了!” 陆绎顿松了⼝⽓,接着问道:“⽑海峰呢?”医冠楚楚 “他与部分倭寇突围逃向柯梅岭,这岑港之上果然有条密道通向外⾯, 俞将军已派兵追击,不⾜为患。”蓝道⾏道,“倒是你,把俞将军和王副将 吓得不轻,开始怎么也找不着你,后来估摸着你被埋在军⽕库的⽯头堆⾥ 头。俞将军带着⼈就去刨⽯头堆……” 正在说话间,俞⼤猷⼤步进屋来,看⻅陆绎已醒,顿时⻓⻓松了⼝⽓ 道:“你总算是醒了,这⼀天⼀夜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对了,脑⼦ 没问题吧?” “我很好,哥哥不必担⼼。”陆绎道。 听他说话清晰,俞⼤猷这才放⼼道:“那就好,唉……此番总算是有惊 ⽆险,这回为了炸军⽕库,你差点饶上⼀条命。这份恩情,哥哥我铭记在 ⼼。” “哥哥若拿我当兄弟,就莫再说这等话。”陆绎笑道,“此番多亏银丝绵 甲,否则即便我避到⽯门之后,也未必能全⾝⽽退。” 当时状况急迫,陆绎观察军⽕库内,⽕药弹药⼀箱⼀箱皆堆放在左 侧,⽽⼤铳和⽕铳等枪械堆放在右侧。所以他⽤⼤铳炸向左侧的成堆⽕药 箱,⼈则避在右侧⽯门之后,⽯门厚达五、六⼨,正是最好的屏障。加上 ⾝上的银丝绵甲,阻挡了⻜溅的弹⽚碎⽯,故⽽他虽被声浪掀晕过去,但 并未受重伤。 王崇古匆匆进屋来,看⻅陆绎已醒,⾯上也尽是欢喜:“陆⼤⼈,您醒 了!” 陆绎笑着点头:“有劳挂⼼了。” “将军这⼀⽇都没怎么⽤过吃⾷,现下陆⼤⼈醒了,您也该放⼼了,好 好吃些东⻄才是。”王崇古朝俞⼤猷道,“对了,还有岑港⼀战的捷报,将
军应快些把折⼦写了,让⼈快⻢送往京城是正经,多拖⼀刻⼜不知要⽣出 什么事来。” 俞⼤猷⼼知王崇古说得有理,捷报须速速送往京城才是,⼜皱眉 道:“只是跑了⽑海峰,只怕圣上也没甚好话。” 王崇古叹了⼝⽓道:“好⽍是攻下来了,⽑海峰虽然逃⾛,也只是⼀只 丧家之⽝,不⾜为患。” 陆绎接过蓝道⾏递过来的⽔,饮了⼏⼝,想到⼀事,遂道:“哥哥,岑 港⼤捷的请功折⼦莫要提我才是。” 俞⼤猷不解道:“那怎么能⾏,此番若⾮兄弟你带⼈潜⼊岑港,⼜冒死 炸了军⽕库,我⼜岂能拿得下岑港。此战,你当居⾸功才是。” “哥哥此⾔差矣,此战得胜,⼀则是⽑海峰⽓数已尽,⼆则是哥哥谋勇 双全,我何功之有。”陆绎笑道。 “兄弟你……” “哥哥你听我⼀句,此事我有我的道理,此时却不便细说。也许来⽇待 ⼀切尘埃落定之后,有机会再向哥哥细说原委。”陆绎道。 俞⼤猷知锦⾐卫⾝份微妙,既然他如此说,遂不再坚持:“那我就听兄 弟⼀次。” 王崇古本要出门去,忽想起⼀事来,朝俞⼤猷道:“对了,将军,此前 传来军报,说原先往台州汇集的倭寇不知怎得调头往新河城⽅向急⾏去 了,杀了戚将军⼀个措⼿不及,也不知戚将军回防是否还赶得及。” “新河城!”陆绎⾝⼦猛地往前⼀探,急问道,“你⽅才说,倭寇往新河 城⽅向去了?” 王崇古不解他为何如此焦急,点头道:“是,送来的军报是如此说 的。” “到底怎么回事?”俞⼤猷问道。 “本来倭寇⼀直朝宁海聚集,看势头是预备攻占台州。戚将军数⽇前就 已经调动⼤军前往宁海,新河城⾥只剩下⽼弱妇孺,等于是⼀座空城,没
想到倭寇会改道扑向新河城。”王崇古摇头道,“这些倭寇忒得狡猾了。” 他说话时,陆绎已经挣扎下地,因⾝体尚虚弱,险些摔倒,蓝道⾏连 忙上前扶住。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俞⼤猷诧异道。 “哥哥,请为我备⼀匹快⻢!我要⻢上赶往新河城。”陆绎顺⼿扯过⼀ 旁外袍披上,因牵扯到左臂的伤⼝⽽皱了皱眉头。 俞⼤猷本能地拒绝道:“不⾏,你这个样⼦哪⾥还能骑⻢,上去就得栽 下来。是不是你有要紧的⼈在新河城?我派⼈替你去。” 陆绎摇头道:“不⾏,我不放⼼,我⼀定得⾃⼰去!”说话间,他已经 站了起来,虽然⾝⼦有点晃,但语⽓却是⽆⽐坚持。 “陆⼤⼈,新河城中有甚多戚家军的军中家属,戚家军那怕是不吃不睡 也会赶着回防,不会让倭寇攻下新河城的。”王崇古也帮着劝道,“再说你 ⼀⼈回去,也抵不了什么⽤处呀。” ⼼知王崇古说得都对,但陆绎仍是放⼼不下,摇头道:“不管怎么样, 我都得去新河城,呆在这⾥,我始终⽆法安⼼。” “你……”俞⼤猷看他神情,忽得恍然⼤悟道,“是不是新河城⾥有个 ⼈,与那块⽯头有关?” 陆绎勉强笑了笑,没⾔语,算是默认了。 “哎呀,兄弟呀!你可真是……”俞⼤猷想半⽇也没想出个好词来形容 他,只能叹道:“哥哥我算是服了你。” 蓝道⾏道:“我随你⼀块⼉去,我算是半个⼤夫,路上也好有个照 应。” “当真要去?”俞⼤猷还是觉得不妥,“要不再等⼀等,说不定就有消息 来了。” 陆绎摇头,朝俞⼤猷拱⼿道:“劳烦哥哥借我两匹快⻢!” “你这伤还没好,步⼦都踏不稳,怎么去新河城?唉!”俞⼤猷拗不过 他,只得吩咐⼈备⻢去,⼜朝蓝道⾏道,“我看他能不能上⻢背都⽞,你可
得看好了。” 蓝道⾏笑道:“将军放⼼,他若坐不稳,我就把他捆上头,岂不⽅ 便。” 俞⼤猷对此颇为赞许。 ⼀切准备妥当,连同路上吃的⼲粮也放到⻢鞍袋⾥,以便他们在路上 也有个嚼头。陆绎翻⾝上⻢,⽤未受伤的⼿臂策缰,朝俞⼤猷和王崇古拱 ⼿作别,随后即与蓝道⾏绝蹄⽽去。 夜⾊沉沉,两⼈两骑⻜驰在官道上,卷起些许烟尘。 俞⼤猷⽴在岑港之上,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影,轻叹了⼝⽓。 今夏静静⽴在城墙之上。 有⼈⾃⾝后拍了拍她肩膀,把她骇了⼀跳,转头看⻅是丐叔。 “叔,您怎得来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警惕地瞅着他,“我姨叫您来的? 抓我回去?” 丐叔戳她脑门,鄙夷道:“⼩⼈之⼼!” “那您……”此时今夏⽅看⻅丐叔⾝后的沈夫⼈,“姨,您怎得出来了?这⾥ 不安全,您还是赶紧跟我叔回去吧。” 沈夫⼈微微⼀笑:“你们⼩辈都在这⾥,难不成我还⽐不得你们。”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打打杀杀都是些粗活。姨,您看,您这么 端庄娴熟,这些粗活我们来⼲就⾏了。”今夏好⾔相劝,⽣怕待会打起来⼑ 枪⽆眼,沈夫⼈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不理会他,沈夫⼈⾃顾从怀中掏出⼀个纸包来:“取⼀桶⽔来,把这药 粉化开了,凡是要射出去的箭头、枪头都在⽔⾥蘸⼀蘸。这不是什么⻅⾎ 封喉的毒药,但只要⻅了⾎,就能让⼈全⾝发⿇,使不上劲。” 今夏⼤喜,赶忙⼩⼼翼翼地接过纸包来。 沈夫⼈交代过后,朝城楼之上的戚夫⼈望了望,轻叹⼝⽓,便与丐叔 下了城墙,却并未⾛远,只在近旁寻了僻静处候着。丐叔知晓她担⼼城破
之时今夏的安危,故⽽也不相劝,只思量着如何保得她们俩的周全。 丑时三刻,新河城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把,还有⿎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死寂⼀般的⿊夜⾥,这节奏丝毫不乱的⿎声分外刺⽿,每⼀下都像是 直接敲打在城墙之上众⼈的⼼头。 他们来了,就在这暗夜之中。 今夏搂紧⼸箭,死死盯住⿎声的来源,⾝后有⿊影⼀晃,她随即回 头,看⻅岑寿⼿作⼑刃状,正举在半空…… “你做什么?”她狐疑地盯着他的⼿。 岑寿讪讪把⼿放下,在眼前⽐划两下:“……没什么,让倭寇看看我将 他们⼿刃⼑下的决⼼。” “狡辩!”今夏嗤之以⿐,“想偷偷打晕我,把我拖回去是不是?谢家哥 哥都跟我说了。” “这个叛徒!” 岑寿咬⽛切⻮。 今夏朝城墙上的⽕器努努嘴:“你怕什么,瞧这个阵仗,倭寇轻易攻不 进来。” 城墙之上有⼤铳、⽕铳、⽕筒、透甲枪、标枪等等各⾊各样的⽕器兵 刃,乍⼀看确实挺骇⼈。 岑寿朝地上的⽕药箱努努嘴:“你看过⽕药么?铳硝连⼀担都不到,铅 ⼦不到⼆⼗⽄,磺不到五⽄,还有这门⼤铳,搜遍整个军械库,也才找到 ⼀枚⼦铳,也就是说……”碍于周遭还有⼈,未免动摇军⼼,后⾯的话他没 接着说下去。 也就是说,这门⼤铳看着挺唬⼈,其实只能发射⼀次,然后就得当摆 设了。今夏咬⽛握拳,狠狠道:“不指望轰死他们,吓死他们就⾏!” 岑寿扶了扶额头。
“哥哥,你过来,你能看⻅敲⿎的⼈么?”今夏把岑寿拽到城墙边问 道,“把他撂了,灭灭他们威⻛!” 岑寿眯了眯眼:“看倒是看得⻅,可惜在⽕铳射程之外。” “那就放近些再打!”今夏对那⿎声着恼得很。 “不急,听戚夫⼈的号令再动⼿。”岑寿好⽍跟着陆绎读过兵书,侃侃 ⽽谈道,“两军交战,最忌沉不住⽓,况且我们⽕药有限,⼀定要⽤在⼑刃 上,⼀举灭掉他们的锐⽓。” 今夏徐徐点头,敬仰地望着他,然后问道:“都是陆⼤⼈教你的吧? 岑寿⼀仰头:“我就不能天资聪明⼀回?” “⾏⾏⾏……”今夏嘿嘿直笑。 ⿎声越来越近,⿊压压的倭寇聚集在城下,在距离城墙不到⼆⼗丈的 地⽅停住,与城墙上的明军对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仍在稳稳地敲打着,似轻蔑,⼜似威胁。 戚夫⼈秀眉紧皱,从旁边⼀⾝戎装的侍⼥⼿中取过⼸箭,挽⼸搭箭, 只听嗖得⼀声,箭脱弦⽽去,在众⽬睽睽之下划过夜空,正中击⿎者的左 胸。 ⽩⽻轻颤。 ⿎声乍停。 倭寇中顿时起了⼀阵哗然。 此前只知晓戚夫⼈懂些拳脚功夫,未料到她的箭法竟然如此精湛,于 夜⾊之中轻易取敌性命,今夏对戚夫⼈的钦佩之情⼜⼤⼤加深了⼀层。 ⻅同伴毙命,倭寇们拿着⼿中武器⼤声呼喝,等待⾸领下令,呼喝声 喧嚣尘上,⽓焰甚是嚣张跋扈。
谢霄向来是输⼈不输阵,⻅倭寇这般狂妄,当即运起内⼒,纵⾝⻓ 啸。 岑寿⻅状,⽴即以啸声应和。这啸声感染⼒极强,众⼈闻之,胆⽓皆 为之⼀振。会功夫⻓啸出声,不会功夫的也亮开嗓门⼤吼,便是今夏也跟 着嗷嗷直叫,着实痛快之极! 仅听声⾳,便知城墙之上有不少⼈,这倒是倭寇⾸领事先未曾料到, ⼼中思量⽚刻,戚将军已带兵往宁海不会有错,城上多半是虚张声势,不 ⾜为惧,遂下令攻城。 由于倭寇⻓途奔袭⽽来,加上对新河城的低估,他们并未装备精良的 攻城器械,连云梯都没有,只在城外砍了⼀株⼤树做攻城锤之⽤。 当下数⼗名倭寇扛着攻城锤冲向城门,另有⽕铳⼿向城上射击掩护攻 城。 戚夫⼈⼀声令下,城墙之上的亲兵对着城下发射⽕铳,透甲枪和⼸ 箭,距离近且⼜是居⾼临下,将攻城的倭寇射死射伤⽆数。 不会⽤⽕器兵刃的百姓,在城墙之上摇旗呐喊,壮⼤军威。 倭寇⾸领着实未料到城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器储备,只⻅城墙之上⽕ 光耀然,满满皆是⼈影,⽓势如虹,杀声震天,着实有些骇⼈。 冲在前头攻城的倭寇已倒了近半,倭寇⾸领⼿⼀扬,后头倭寇接着往 前进攻。穿越沦为农家⼥ ⻅倭寇未被吓退,戚夫⼈⽛根⼀咬,命⼈将⼤铳推⾄城墙边…… 今夏射完箭筒⾥头的最后⼀⽀箭,听⻅推⼤铳的嘎嘎声,⼼中⼀ 凛:“夫⼈,现下就要……咱们可只有⼀个⼦铳,⽤完可就没了。” 戚夫⼈⾯容坚毅道:“这次攻城必须打退,只有如此才能震慑住他 们!” 今夏知晓她说得对,但刚开始就⽤掉最后⼀个⼦铳,终是觉得⼼⾥头 没底,忐忑不安地到⼀旁去寻箭⽀。 亲兵之中没有铳⼿,戚夫⼈亲⾃装弹,亲⾃摇动轮轴,将铳⾝瞄准。
“轰!” 铳⾝的后坐⼒撼得整个城墙都在震动。 ⼦铳⾃铳筒⻜射⽽出,径直射⼊⼆⼗丈外的倭寇之中,砰然炸开!触 者皆死,转瞬倒下⼗余⼈,连倭寇⾸领都从⻢上被震落。 万万料想不到新河城中还有这等重型⽕器,倭寇⾸领为之⼀惊,来不 及多想,即刻下令撤兵。攻城倭寇丢下攻城锤,被⼸箭、⽕铳撵着逃回, 倭寇全军撤到⼤铳射程之外。 “咱们赢了?”今夏有点不敢置信。 岑寿⼿上满是填装⽕药时沾上的硝粉,稍稍松了⼝⽓,看下剩下的⽕ 药:“好在他们撤军了,再打下去,⽕药就⽤光了。” 城墙之上的众⼈皆松了⼝⽓,但⻅倭寇就在视野之内驻军,显然并未 放弃,⼼中仍是忐忑不安。 戚夫⼈巡视城墙,命众⼈不可松懈,仍要做出城中驻军甚多的假象来 迷惑敌军。⽽后她速速找来今夏等⼈,道:“守⻘泊河,你要多少⼈?” “⼆⼗个!” “亲兵不能去,得留在城墙上。” “⽤不着亲兵,只要穿军袍能扛⼑枪的就⾏。”今夏道。 谢霄在旁莫名其妙道:“你要⼆⼗个⼈做什么?” 今夏晃晃脑袋:“还是空城计呀!” 戚夫⼈点了⼆⼗⼈,全部换上军袍军盔,握上擦得雪亮的⻓枪,看上 去很像回事。今夏朝他们⼀拱⼿:“众家哥哥,有劳了,待会头仰得⾼些, 步⼦⻬整些,⾄少也得做⾜七成功夫。” 谢霄满腹疑惑,看向杨岳,杨岳亦是⼀⾝军袍,整装待发的模样。 ************************************************************* ******
外头⽕铳砰砰的射击声、还有攻城锤的撞击声,早就让避在淳于府中 的上官曦等⼈坐⽴不安,地窖也呆不住,只在院中听动静。再后来听到⼤ 铳的轰炸声,上官曦再也坐不住,瘸着腿便朝外头去。
第⼀百零⼀章5 “姑娘,你不能出去呀!”徐伯在后头喊道。 阿锐定定在原地站着,不吭声也不上前。 上官曦瘸着腿⼀步⼀步往前⾛,直⾄院门处,忽然阿锐从她⾝后快步 抢上来,低俯□⼦,⼿⼀揽,便将她背了起来。 “你……我不⽤你背。”上官曦被他吓了⼀跳,恼道。 因恼阿锐在乌安帮中卧底之事,⼏⽇来她都未与他说过只⾔⽚语。 阿锐负着她稳稳朝前⾛去,⼝中道:“你腿还未痊愈,我背你去找 他。” 上官曦*道:“我⾃⼰也能找到他,⽤不着你。” “我背着你,你便可以快些看到他。”阿锐低低道。 上官曦怔了怔,眼前这时候,她确是想快些找到谢霄,可是……她的 ⼿原本紧紧揪着阿锐肩头的⾐衫,不由地渐渐放松,⼝中却冷冷道:“你这 样讨好于我,莫不是还想回乌安帮?我现下就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你⽢受 三⼑六洞之刑,我也绝不容你再回帮⾥。” 街上⼏乎⼀个⼈影都看不到,阿锐⼀步⼀步地负着她⾛着,听着她的 声⾳,觉得⽆论她说什么都好,⾄少她还肯跟⾃⼰说话,这便已是很好很 好了。他背上的伤还在愈合之中,背着上官曦,难免会摩擦到伤⼝,刺啦 啦地⽣疼,⽽在这刻,连这种疼痛他都觉得让⾃⼰甚是满⾜。 “你怎得不说话?”上官曦⻅他只是埋头⾛路,⼀点不吭声,忍不住问 道。
“嗯……”阿锐顿了⼀会⼉,才道,“我没想过回帮⾥,你放⼼。” 上官曦冷哼道:“怎得,嫌乌安帮⼀洼之⽔,容不下你这条真⻰?想 来,以前你过得还真是憋屈。” 似未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阿锐静静道:“在帮⾥的时候,我⼀直 想,若我真的只是阿锐,真的只是帮中的⼀名⼩卒,那该有多好。” “……”从他的声⾳听出伤感之意,上官曦静默半晌,“你究竟做了多少 对不起帮⾥的事?” 阿锐不再有任何隐瞒,如实道:“我的任务是将帮中情况详细上报,包 括与其他帮派的银货往来。对了,替周显已运送修河款,也是我故意接下 来的,原本计划在河上就对修河款动⼿,后来计划临时有变,就作罢了。” “可害过帮中兄弟?”她问。 “没伤过他们性命……只是碍事的时候,给他们下过蒙汗药,⽅便我⾏ 事。” 上官曦⼤怒,紧揪住他⾐领:“你是不是也给我下过药?!” “没有,咳咳咳……”阿锐忙道,“我从来没有给你下过药,这是真的。 三年前你救下我的时候,我就决定⽆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你。” “你这等好本事,怎还⽤得着我救你,那不过是你想混⼊帮中的伎俩罢 了。”上官曦压根不信。 “我那时确实骗了你,可你却是真⼼实意地救我,我⼼⾥对你⼀直都感 激得很。” “别说了!算我那时节瞎了眼,捡回⼀头狼!” 上官曦怒道。 阿锐果然不再说话,只负着她静静往前,直⾄到了城墙,才将她放 下。 此时倭寇已退兵,上官曦看⻅城门完好,城墙之上众⼈也都⽆恙,稍稍松 了⼝⽓。正巧看⻅岑寿提了⼀柄三眼⽕铳皱着眉头从旁⾛过,忙唤住他问 道:“岑⼤⼈,你可看⻅⽼四了?”
“他和今夏,还有杨岳,领着⼀队⼈往⻘泊河⼊城处去了,⿁⿁祟祟的, 也不知做什么去?”岑寿正为⽕药不够的事情着急上⽕,想着是不是该去董 三的屋⼦翻了⼀遍,没准隔间⾥还有⽕药藏着。 “⻘泊河?”上官曦楞了下,她这些⽇⼦⼀直待在别院中,对新河城完 全不熟悉。 “你想寻他?跟我来吧,正好我也过去。” 岑寿招呼道。 上官曦刚往前迈了⼀步,阿锐就已经⼜抢⾄她前⾯,⾝⼦⼀蹲,重新 将她负在⾝上,跟上岑寿。 岑寿⻅状,⾃顾笑了笑,忍住没出⾔问什么。 ⻘泊河旁,⼤槐树下。 杨岳领着那队百姓伪装成的兵⼠,蹬蹬蹬在河边来回巡视,很是威 ⻛。今夏躲在⼀旁巷中,冲躲在⼤槐树上谢霄打⼿势,⽰意他⼀发现敌情 就赶紧告诉她。⻘泊河⼊城⼝处原本有两道闸门,他们担⼼倭寇进来费半 ⽇⼿脚,让他们苦等,便特地将最厚铁闸门吊起。⼀切就绪,只等着倭寇 来城中⼀游。 岑寿领着上官曦从巷⼦那头⾏过来,⻅今夏避在墙边窥视外头,伸⼿ 拍了拍她肩膀:“贼头贼脑的,⼲嘛呢?” 今夏转过头,连连朝他打噤声的⼿势,⼀眼瞥⻅他⾝后的上官曦还有 阿锐,楞了楞…… “上官姐姐,你们怎么出来了?”她压低了嗓⼦问道。 阿锐将上官曦放下,沉默着退到⼀旁,今夏忙上前扶稳她。 “⽼四呢?”上官曦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他在那边树上,好着呢。”今夏悄声道,“他硬说他眼⼒⽐我 好,⽔⾥头有什么动静,他⼀看⽔纹就能知晓。” “⽔⾥有什么?”上官曦问道。
“倭寇对城中情况不明,估摸着很快会派⼈潜⼊城中,多半会⾛⽔路, 所以我们在这⾥守株待兔。”今夏晃晃脑袋。 正说着,谢霄将⼀粒⼩⽯⼦轻轻抛过来,正砸在今夏鞋⾯上。今夏抬 头看去,他朝她打⼿势:⽔底有动静! 今夏打⼿势问道:“是⼈么?” 谢霄凝⽬看过⽚刻,回道:“是,⽽且有两⼈。” 果然来了!今夏不能出去,侧⽿细听⽔声,⼜看谢霄的⼿势。他⽰意 那两⼈⻅河岸上有整队兵⼠巡逻,不敢上岸,只敢浸在⽔中贴着岸边慢慢 游动,寻机上岸来。 杨岳虽看不⻅⽔⾥头的⼈,看能看⻅谢霄向他打的⼿势,知晓倭寇已 潜⼊,遂清了清嗓⼦,朗声朝⾝旁⼀同巡逻的⼈抱怨道:“要我说,咱们戚 家军城⾥还有三、四千⼈,冲出去把那些倭寇杀个痛快多好!何必还在这 ⾥巡逻。” 按照事先套好的词,同队之⼈答道:“谁说不是呢,可戚夫⼈想给戚将 军留⾯⼦,这些倭寇她不便出⾯收拾,⾮要留着等戚将军来。” “其实就不该守城,就让倭寇进城来,到时候将城门⼀关,他们成了瓮 中之鳖,咱们正好包顿饺⼦吃!”杨岳道。 同队众⼈佯作哈哈⼤笑。 谢霄悄⽆声息地给杨岳挑了个⼤拇指,⽰意他说得好,紧接着⼜去盯 ⽔⾥头的动静。 今夏躲在巷⼦中也暗暗点头,⼀场戏算是唱得不错,该趁早把这两名 倭寇打发回去才⾏,免得时候久了露出什么破绽来,遂朝杨岳急打⼿势。 杨岳会意,⽴时呼喝起来:“⼤家留神,⽔⾥有奸细!” 说着,他拿着⻓枪,往⽔中⼀顿乱扎,同队之⼈也是有样学样,⽤⻓ 枪、狼筅往河中招呼去…… 两名倭寇原本就贴在⽔岸边,这⼀通乱扎,弄得他们想继续躲都不 能。⼀个被⻓枪伤肩膊,索性反⼿拽住⻓枪,将持枪者⼀把拽⼊⽔中。
持枪者原本就是寻常百姓,哪⾥能与倭寇相⽃,碰巧⼜不识⽔性,咕 嘟咕嘟直往⽔下沉。杨岳连忙去救,谢霄⻅状也从树上⻜⾝跃下。今夏等 ⼈不知出了何事,也忙从巷中奔出。 论⽔性,杨岳⾃是及不上谢霄,谢霄⼀⼊⽔便似蛟⻰⼊海,⽐在陆上 还要神⽓⼏分。只⻅⼤幅⽔花激起,⼈影还分辨不明,便⻅谢霄⻅⼀⼈扔 上岸来,正是那被倭寇拖落⽔的⼈,好在只是吃了⼏⼝⽔,并⽆⼤碍。 “⽼四!”上官曦担⼼谢霄空⼿吃亏,顺⼿从旁边夺过⼀柄狼筅,朝⽔ 中掷去,“接着!” 毕竟同在⼀个师门多年,⼜是⼀块⼉⻓⼤的,两⼈默契⾮⽐寻常,谢 霄应声跃出⽔⾯,在半空中接住狼筅,正好⼀个旋⾝,狼筅回刺,插⼊⼀ 名倭寇左胸,⼏乎将他挑出⽔⾯。 谢霄拔回狼筅。 ⾎,在河⾯上漾开,倭寇缓缓沉⼊河底。 另⼀名倭寇⻅同伴⾝死,⽽明军⼈多,谢霄功夫⼜如此之⾼,不敢恋 战,遁⼊⽔中就想逃⾛。谢霄瞧⻅,想都不想,狼筅脱⼿⽽去,直奔倭寇 背⼼…… “哥哥,不要!” 今夏急喊,眼睁睁看着狼筅击中倭寇后⼼,那倭寇⾝⼦⼀颤,挣扎着 往前游去。她关切地注视着⽔中…… 谢霄浑⾝湿漉漉地上了岸,抹了抹脸上的⽔珠。 “哥哥,你……”今夏朝他恼⽕道,“不是说好让他们逃回去么,你怎么 也不让着点,下⼿那么重做什么。” 谢霄⽆辜道:“我让了呀,扔那叉的时候,我就是轻轻抛过去。” “什么轻轻的,你差点把他砸死!”今夏担忧地往⽔⾥望。 “若是想砸死他,我就直接砸他脑袋了。”谢霄轻松道。 再和他说下去,今夏估摸⾃⼰就想砸他的脑袋了,转⾝⾛开去看那名 被谢霄扔上来的汉⼦。
看⻅谢霄除了浑⾝湿透,并未受伤,上官曦放下⼼来,正欲上前说 话……忽得此前众⼈都认为已死的倭寇从⽔中冒出,⼿持狼筅,浑⾝⽔流 如注,向谢霄疾扑⽽来!⽽谢霄背对着⻘泊河,正⽤⼿贴着⽿朵,使劲晃 脑袋,欲把⾥头的⽔弄出来,⼀时间并未察觉。庶⼥的伟⼤胜利 “⽼四,⼩⼼!” 上官曦急道,想扑上前,不料腿还伤着,踉跄⼀下差点摔倒。 ⼀个⼈影从她⾝侧掠过,挡在谢霄⾝前,正是阿锐。他被狼筅刺中的 同时反握住狼筅,⽤⼒⼀顶,重重击在倭寇左胸的伤⼝之上。该倭寇原就 是留着最后⼀⼝⽓来袭击谢霄,此时已然顶不住,喷出⼝鲜⾎,仰⾯跌⼊ ⽔中。岑寿恐他还未死,⽤⻓枪将他挑上岸来,复戳了好⼏下,⻅他始终 ⼀动不动,这才松了⼝⽓。 这下⽣变甚是突然,那队百姓佯装的兵⼠们何曾⻅过这等死了之后还 诈⼫的倭寇,皆吓得⾯如⼟⾊,远远避开。 谢霄返⾝扶住阿锐,⻅他胸⼝处被狼筅所伤,因那倭寇最后⼀击⼒⼤ ⽆⽐,伤⼝甚深,鲜⾎不停地往外渗…… “阿锐、阿锐……”上官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舍⾝替谢霄挡下这⼀击, 眼看他此时⾝受重伤,早就把此前的芥蒂抛诸脑后。 阿锐朝她惨然⼀笑,轻轻道:“杨岳说,只要我还在,终归能帮上 你……是真的,真好。” “别说了,赶紧往我姨那⾥送!” 今夏不知从何处顺⼿扯下⼀⼤块⾐⾓,叠起来往阿锐伤⼝处⽤⼒摁 住。谢霄背起阿锐便急急往淳于家赶去。 上官曦尚⽴在原地,双⽬不知不觉已流出泪来。她⾝为乌安帮堂主, 处理帮中事务,果断利落,⽽姑娘家的⼀⾯却甚少显露。在众⼈⾯前流泪 这等事,更是少之⼜少,眼下却不知怎得,泪⽔不停地往下淌,⽌也⽌不 住似的…… “姐姐,伤⼝虽深,但未中要害,他不⼀定会有事的。”今夏还是头⼀ 遭⻅她这样流泪,有点着慌,朝杨岳使眼⾊,“⼤杨,你把上官姐姐背回去 吧,你也顺便换套⼲爽⾐裳。这边,我来善后。”
杨岳点头,嘱咐道:“你当⼼些,记得把那道闸门再放下来。” “我知晓。” 杨岳与上官曦⾛后,今夏与岑寿合⼒转动轮轴,复将厚重的铁闸门放 下,⼜留了⼈在闸门处看守。这些⼈都是寻常百姓,不懂御敌,今夏教他 们⼀个巧,把⼿扶在露出⽔⾯的闸门上,只要⽔下有⼈开始锯闸门,⼿掌 就能感觉到震动,闸门甚是厚重,锯开绝⾮易事,此时再赶紧派⼈去通报 也来得及。 安排妥当之后,岑寿⻅今夏仍盯着⽔⾥头瞧,疑惑道:“你还想什 么?” “被谢家哥哥砸中的那倭寇到底平安出去了没有?”这名倭寇的⽣死关 系到空城计究竟能不能撑到援军到来,今夏甚是悬⼼,在河岸边来回踱了 两趟,终还是想弄个明⽩,“我到⽔下看看。” 话刚说完,她就跃⼊⽔中,深吸⼝⽓后潜⼊⽔底。 岑寿不识⽔性,此时帮不上忙,不由暗⾃懊恼。 因是夜⾥,⽔下更是⿊漆漆的⼀⽚,好在今夏⽅位感甚好,凭着记忆 中那倭寇逃⾛的轨迹⼀点⼀点往前找…… 岑寿在岸上,凝视⽔⾯,屏息等待,就⽣怕倭寇诈⼫的事件再发⽣⼀ 次。 ⾜⾜等了好半晌,岑寿不禁有点急了,这才⻅到⽔⾯破开,探出来的 头却不仅仅是今夏,还有另⼀⼈。 “把他弄上去!”今夏把那⼈拖⾄岸边。 岑寿拖上岸后,探他⿐息,皱了皱眉头:“死了!” 今夏湿漉漉的⾃⼰上了岸,恼道:“我就知晓谢家哥哥⼿下没轻没重 的,肯定是正好砸在后⼼要⽳上,他往前没游出多远就死了。” 岑寿⽤脚踢了踢已死的倭寇,叹⼝⽓道:“如此说来,你们这⼤戏是唱 砸了。”
“⽩忙活半⽇,唉……城外的倭寇对城⾥没底,弄不好还会再试着进攻 ⼀次。”今夏甚是发愁,“城⾥⽕药不够了怎么办?他们再攻⼀次就能看穿 我们的底细了。” ************************************************************* ************ 天渐渐亮了。 阿锐的伤⼝已经包扎妥当,伤得甚重,整个⼈陷⼊沉沉的昏睡之中。 上官曦在旁守着,默默地看着他,⼀动不动,⼀声不吭。 杨岳、谢霄与今夏等⼈换过⼲爽⾐袍后已经⼜赶回城墙处。 今夏看⻅戚夫⼈仍在⽴在城墙之上,⼀袭家传铠甲,威⻛凛凛,双⽬ 望着远⽅,不知是在期盼援兵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坚守了整整⼀夜,亲兵们倒还罢了,有些百姓已是困乏不堪。 城墙下⾯,⼈声渐渐多起来,那些在家中的妇⼈都各⾃煮了粥饭给⾃ 家⼈送来。今夏靠在城墙的⽯阶上,闻着周遭传来的粥⾹,看着热⽓升腾 中的⼀张张⼈⾯,顿觉腹中空空。 “还得守多久戚将军才能来呀?”有妇⼈在⼀旁低声说话,“这都⼀夜功 夫了,该不会没有援军吧?” “妇道⼈家,别胡说⼋道!” “我可没胡说,听说戚将军在外头养了⼏房外室,连孩⼦都⽣了⼏个。 这戚夫⼈⼜凶⼜不能⽣养。⼈家都说,⼤概是戚将军早就嫌她碍事,故意 不肯派兵回援。” “你⼩声点!……不许再胡说了,戚将军岂是那等⼈,你个妇道⼈家, ⾏⾏⾏,我吃完了,你赶紧⾛。回去不许乱嚼⾆根!” “……” 今夏捂着肚⼦,听着这些闲⾔碎语,想起城墙之上戚夫⼈的模样,不 由叹了⼝⽓。戚夫⼈⼼中也在这么想么?那她的⼼⾥⼜该有多苦…… “袁姑娘!袁姑娘!”
有⼈在唤她,⼀下⼦把她拉回神来,再听f辨出是淳于敏的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着了,⼤家表急(擦汗中……) 过了好半晌,今夏才略略松开⼿,只觉得他的左臂似乎使不上劲,忙问 道:“你的⼿受伤了?” “在岑港时,被⽕铳擦了⼀下,⽪外伤。”陆绎轻描淡写道。 因在夜⾥,看不清他的脸⾊,直⾄牵着⻢进了城,今夏借着⽕光打量他 的脸⾊,才惊觉他脸⾊煞⽩…… 岑寿直到此时⽅才上前施礼:“⼤公⼦!” “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今夏担⼼陆绎还有别的要事在⾝,⼜怕他⾝ 体有伤,如何吃得消。 ⼀路星夜兼程⽽来,加上有伤在⾝,陆绎全凭意志⽀撑着,现在已隐隐 感觉到体⼒不⽀,点了点头,朝岑寿道:“你哥回京城办点事,过些天才 来,你不必担⼼。” 这原是岑寿想问的话,当下也放下⼼来。 陆绎⾏了两步,忽感眩晕,眼前⼀阵发⿊,步伐不稳,岑寿赶忙上前 帮忙今夏扶住他。 “⼤公⼦……” “快快!你背上他。”今夏急道,“他胳膊上有伤,得赶紧让我姨看看。” 听闻陆绎受伤,岑寿⼆话没说,将陆绎背上,急步往别院奔去。今夏 快步跟上。 *********************************************************** 还未到别院,陆绎已然晕厥过去。 为陆绎重新将伤⼝包扎了⼀遍,沈夫⼈⽅才起⾝,把医包递给旁边的 丐叔。
“姨,他怎么样?要不要紧?”今夏忐忑问道,“……这次的伤会不会牵 动上次他受的伤?引起旧伤复发什么?” “丫头,你盼他点好⾏不⾏?”丐叔边捆扎医包边道,“我看他全须全尾 的,睡得还挺⾹,挺好,没事。” “你懂什么,他脸⽩像纸⼀样,哪⾥好!”今夏急了。 ⽰意丐叔莫开⼝,沈夫⼈柔声安慰今夏道:“胳膊上是被⽕铳所伤,好 在弹⽚已经取出来了,伤⼝处理得也很妥当,并未化脓。只是估计他这两 ⽇⼀直在⻢背上,伤⼝难以愈合,只要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可他怎么会晕过去?”今夏仍是不安,“你替他处理伤⼝,那么疼他也 不醒。” “累了当然要睡,等他养好精神,⾃然就醒了。” “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沈夫⼈⽆奈笑道:“是,他睡着了,难道你还得⾮得把他唤起来才⽢ ⼼。” 听她⾔之凿凿,今夏这才稍稍安⼼,在床边坐下:“我守着他,万⼀有 事,我就赶紧去唤您。” 虽说此举着实多余,但她横竖也不会放⼼,倒不如就让她守着。沈夫 ⼈点了点头,与丐叔出了屋⼦。 “这孩⼦,对我这孙⼦也太上⼼了。”丐叔边⾏边摇头叹道。 沈夫⼈秀眉微蹙,思量道:“你也知晓陆绎的⾝份,原本我也不愿她与 他⾏得近,担⼼陆绎对她不是⽤真⼼,但此番看来,他对今夏,还真是上 ⼼。否则也不会带着伤赶这么远的路来,想必是听说了倭寇攻打新河城⼀ 事,⽣怕她有危险。” 丐叔怔了下:“你不是不喜朝廷之⼈么?” “是,我是不喜欢,简直是深恶痛绝。”沈夫⼈叹了⼝⽓,“但今夏与我 不同,陆绎的⾝份正好能护着她,娶她为妻也好,纳作妾室也罢……” “等等等等,那丫头哪⾥是个当妾室的料。”
“是不是那块料另说,她总得有个坚实些的靠⼭,便是他⽇东窗事 发……” “什么东窗事发?”丐叔转头看她。 沈夫⼈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 ************************************************************* ******** 陆绎醒来时,看⻅暖暖的⼣阳照在纱窗上,些许余晖透进来,把今夏 的发丝缀得闪闪发亮…… 她就伏在他的床边,偏着头,⼿握着他的⼿,动也不动,睡得⽐他还 沉⼏分。 这幕,陆绎静静地看着许久,直⾄⼣阳⻄下,最后⼀抹余晖也从屋中 消失,他仍留恋地看着她难得沉静的眉眼。 有⼈轻轻推开门进来,是杨岳。 “今夏,过来吃点东⻄。”他先将⼿中托盘放到桌上,⼜取了⽕⽯燃起 油灯,看⻅陆绎时楞了楞,继⽽笑道,“陆⼤⼈,您醒了!” 陆绎想撑起⾝⼦,⽆奈⼿被今夏握着,只得微微⽋起⾝,⽰意杨岳莫 要惊扰她。 “睡着了?”杨岳歪头来看,⻅今夏果然睡着了,悄声道,“陆⼤⼈,要 不您吃点,您都躺了整整⼀⽇,该饿了吧?” 陆绎摇头,轻声问杨岳:“她是不是累着了?” 杨岳笑了笑,道:“倭寇到了之后她就没睡过,您晕过去⼜把她吓得不 轻,⼀直守在这⾥不肯动窝。岑⼤⼈⼏番想替换她,叫她回去歇着,她就 是不肯。没想到,她⾃⼰倒睡着了,想是熬不住困劲⼉了。” 隐隐听⻅声⾳,今夏不适地挪了挪⾝⼦,抬头就先去看陆绎,⻅他也 正睁着眼看⾃⼰,顿时清醒了⼀⼤半,喜道:“你醒了!⾝上还有没有哪⾥ 不舒服?我⻢上把我姨叫来……” “我很好,你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