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露浸之,将药丸化了,濡湿布⼱,最后⽤湿布⼱掩住⼝⿐处,她直起 ⾝来,深吸⼝⽓,⿐端也尽是芰荷丹的清⾹。 “六枚丸⼦就卖⼀两银⼦,千万别卖假药坑我呀!”她咬咬⽛,⼤步朝 着桃林⾏去。 朵朵桃花带⾬,愈发显得娇艳动⼈。 ⾏⾄桃林边,⻛过,点点桃红纷纷⽽下,⼏⽚花瓣拂到她⾝上,其中 ⼀⽚沾上⼿背,凉意沁⼈,她不由⾃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让⾃⼰有退缩的机会,她脚步不停,径直踏⼊,却听得脑后有劲 ⻛,还来不及回头,已被⼈钳住左臂,硬⽣⽣地被拽出三、四丈远…… “送死吗!”有⼈严厉喝道。 声⾳很熟悉。 胳膊被拽得⽣疼,她⼏乎以为脱⾅了,忍痛抬头看向眼前⼈,不由地 怔了怔:“陆⼤⼈?你怎么会在这⾥?” 陆绎松开⼿,沉着脸看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昨天没死成,所 以你今⽇特地来再死⼀次?” “当然不是,”今夏拉下蒙⼝⿐的布⼱,解释道,“我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才来的。事先我已经服下解毒的药丸,⼜溶了药丸浸湿……” 陆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什么药丸?” “就是这个,解毒的……呃……叫什么名⼉我忘了。”她压根就没问过 这是什么药丸,只听⼤杨说能够解毒。 他接过⼩瓷瓶,倒出⼀丸在⿐端嗅了嗅,皱了皱眉头:“我看这东⻄顶 多就是提神醒脑,解不了什么毒。” “怎么可能!这玩意⼉贵着呢,⼀两银⼦才卖六丸。”今夏啧啧道,“要 提神醒脑,我洗把冷⽔脸就⾏了。” 陆绎⽆语地看着她。 今夏复把布⼱扎好,闷声闷⽓地问他:“⼤⼈,您来此地有何事?”
“昨夜听你说有⼥⼦死在此地,我过来看⼀眼。” “幸好您碰上我,要不然就危险了。您在外头等着,我去去就来。”话 才说罢,她抬脚就往⾥⾛,随即被⼈⽤⼒复扯回来,踉跄⼀下。 陆绎颦着眉,恼怒地看着她:“你觉得你有⼏条命?” “我觉得……”今夏居然思量了⽚刻,才郑重道,“按最近的情形来看, 六、七条总是有的吧?” 深觉是没法和她再说下去,陆绎暗吸⼝⽓,直截了当吩咐道:“你呆在 这⾥,不可乱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林⼦。” “⼤⼈……” 今夏还欲说话,被陆绎瞪住。 “别逼我点你的⽳!”他补上⼀句。 今夏⽴即噤声,往后退开两步,看他径直往林⼦⾥头⾛,还是忍不住 提醒道:“⼤⼈,这瘴⽓很是厉害,嗓⼦⼀发⼲就最好赶紧退出来,。” 闻⾔,陆绎脚步略滞,但并未回应,头也未转地往桃花林中⾏去。 林中⼀⽚寂静,时⽽⻛过,⽚⽚花瓣落下。 地上湿润的泥⼟,残破的花瓣,还有腐烂的枯枝草叶。陆绎⼀双利⽬ 缓缓从上⾯扫过,浮动在⿐端恶臭让他不由⾃主地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林外的今夏把蒙⾯布⼱扯下来,原本濡湿的布⼱已经半 ⼲。她颇惋惜地想:早知如此,就不⽤糟蹋两枚药丸,忒贵的玩意⼉。不 过转念⼀想,晾⼲之后收起来,还可以留待下次再⽤,也不算糟蹋。 于是,她⼀边晾布⼱⼀边在林⼦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头瞅⼏眼。 陆绎的武功造诣⽐她要⾼出许多,这点她是知道的,但凭此他能在瘴 ⽓中撑多久,她就完全没数了。 若再过半个时⾠,他还不出来,⾃⼰是不是该进去看看?
今夏不放⼼地往桃花林⾥瞅了⼜瞅,寻思着半个时⾠是不是太久了 些?只赶得上收⼫怎么办?陆绎若出了事,陆炳定不会善罢⽢休,到时候 只怕六扇门⼀⼲⼈等都得吃不了兜着⾛…… ⼜是⼀阵⻛过,她复将布⼱蒙上⼝⿐,踏⼊桃花林中。 湿润的泥⼟,陆绎踏过的⾜迹清晰可辨,她顺着他的踪迹往⾥⾛,诧 异地发现他所⾛正是⾃⼰昨⽇⾏过之处。 再往前⾏去,尽管记忆⼗分模糊且零落,但凭着职业本能,她还是依 稀能辨认出⾃⼰昨⽇⻅到那对相拥男⼥的地⽅。 那⾥,空空如也。 她怔了怔,⼿有意识地抚上旁边的桃树,树⼲上⼏处凹陷,树⽪迸 裂,正是被⾃⼰昨⽇⽤⼑鞘所敲。 ⾄少说明,她不是在做梦。那么,难道是幻觉? 她慢慢靠近那对男⼥原该在的地⽅,蹲□⼦,地上湿泥中最明显新鲜的 脚印是陆绎的,显然他⽅才也来过此地,另外还有⼏处残缺的痕迹,其中 可辨认出半个脚掌印…… 脚掌?有⼈光着脚来桃花林? 今夏皱起眉头:这个脚掌印纤细⼩巧,应该是⼀名⼥⼦所留,应该就 是那名死去的⼥⼦? 另外⼏处痕迹,有两处陷⼊泥中颇深,像放置过某种重物,还有⼀处 浅浅的皂⽪靴脚印,已⼗分模糊,莫⾮是那名男⼦所留? 既然不是⾃⼰的幻觉,那么这对男⼥呢? 今夏四下顾盼⼀番,未⻅男⼥⾝影,隐约⻅到桃花间陆绎的⾝影。
第三⼗九章 “陆……⼤⼈……”她⼀开⼝就发觉嗓⼦发⼲,暗叫不妙,还以为⽤了芰荷 丹⾄少能在瘴⽓中撑半个时⾠,不想这才⼀盏茶功夫就开始被瘴⽓所侵。 也不知是否因为听⻅她的声⾳,陆绎快步朝她这边⾏来,待今夏能看 清他时,才发觉在桃花映衬下他⼀张脸⽩得不近常理…… 他也中了瘴毒吧?她发愁地想。 陆绎加快了脚步,在距离她还有近⼗步之远时,猛然折了⼀段桃枝,上⾯桃 花带⾬,开得正娇艳。 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惦记着折花插瓶?今夏有点⽆语,⼤府⼈家的公 ⼦哥就是公⼦哥,莫⾮是惦记着⾛桃花运? 思绪未完,她看⻅那段桃枝挟带劲⻛,化为利器,径直朝她射来。 ⼤概是瘴毒的原因,她的脑⼦迟缓地惊⼈,下意识地竟然不是躲开, ⽽是觉得此情此景⼗分熟悉…… 为何会觉得熟悉呢?她努⼒想——对了,那夜在站船上,九节鞭的银 刃直奔咽喉时就是这种我命休矣的感觉。 与此同时,桃枝⾃她⽿畔疾射⽽过,花瓣擦过她的⾯颊,⾃有暗⾹浮 动。 ⼀股森森寒⽓⾃她脑后升起,伴随着令⼈⽑⾻悚然的“嘶——嘶 ——”声响。 “快⾛!”
陆绎不知何时已到了她⾯前,拽了她胳膊急掠⽽出。 今夏被他拽着都快⻜起来,仍不忘回头去看⾝后究竟是何物,这⼀看 不打紧,惊得她⼏乎忘记⾝在何处—— 眼前赫然是⼀条硕⼤⽆⽐的⾚红巨蟒,⼩半截⾝体直⽴着,便已有⼈ ⾼。嘶嘶嘶,鲜红信⼦吞吐间,腾出⼀团团猩红雾⽓。⽅才那株桃枝被它 精钢般的鳞⽚所阻,并未伤及它,蟒⾝擦过树⾝,朝他们游动过来。 逃命之余,今夏上⽓不接下⽓地感叹道:“……这玩意⼉吃什么⻓这么 ⼤?!” 陆绎⾃然不会去答她的话,拽着她在林中穿梭。来时路被⾚蟒所拦, ⽆法原路折返,若⼀味⾃顾逃命反⽽会陷⼊桃花林深处,⽽那⾥是否还有 更可怖之物在等着他们,则未可知了。 他试着从左右侧绕过⾚蟒,⽆奈都这条⾚蟒居然⼗分聪明,加上⾝量 颇⻓,蟒⾸堵截,蟒尾拦阻,灵活之极,将他⼆⼈困在林中。 逃了⼀阵,今夏看出了点端倪来,喘着⽓问道:“⼤⼈……你觉不觉 得……它好像不想吃我们,⽽是……在将我们困在此地?” “发觉了。” 陆绎⽅才已经稍稍放缓脚步,遂发现⾚蟒也放缓了速度,⼼中⼗分诧 异。当下听⻅今夏如此说,便索性冒险停了下来。 这番急奔刹住,今夏靠着树⼲,⽓都喘不匀,其实在平⽇这点路程实 在不算什么,但眼□体被毒瘴所侵,⾃觉双腿铁秤砣般沉重。 ⽓沉丹⽥,运劲道蓄满双掌,陆绎戒备地盯着⾚蟒,正如今夏所说, 它的确不想吃他们,正停在两丈开外,轻轻摆动⾝体,嘶嘶嘶地吐着鲜红 信⼦。 今夏总算把呼吸调匀了点,头却是愈发昏昏沉沉,盯着摇头摆尾起 劲“嘶嘶嘶”的⾚蟒半晌,叹⽓与它商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是官差,有 冤情要诉啊?有冤情你要说出来呀,光这么嘶是不⾏的。你说你都⻓这么 ⼤个头了,肯定有道⾏在⾝,⼝吐⼈⾔什么的会不会?……” 话未说完,她嘴⾥就被塞了个什么东⻄。
“别吞,含化了慢慢咽下去。”陆绎沉声道,“你*看多了吧!别⾃作多情 了,它不是要诉冤情,⽽是多半想⽤毒瘴把我们喷晕了,拖回窝⾥去。” “拖窝⾥?喂它的⼦⼦孙孙?” 今夏脸⾊⽩了⽩,再留⼼时果然发现随着⾚蟒吞吐,周遭的猩红雾⽓ 愈来愈浓重。⽽⼝中之物初始冰凉,此时却辣得犹如在⼝腔燃起⼀把⽕, 这种痛苦感觉实在再熟悉不过。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她迟缓转头望向陆绎,⼀时不知道该怎么开⼝询问。 “嘶嘶——” “嘶嘶——” “嘶嘶——” …… 凝神细听,周围有极轻微的嘶嘶声,陆绎脸⾊变了变,伸⼿捞了今 夏,跃上桃树,踩在枝桠之上,俯⾝往下看。 嘶嘶声越来越多,由远及近,由轻⾄响。 待看清往这边聚集之物,今夏腿脚发软之余,忍不住喃喃道:“……你 ⼤爷的,居然⽣了这么多!” ⽬光所及之处,⼀条条⼩红蛇扭动着⾝躯游过来,乍⼀看上去,就像 ⾚红潮⽔⼀波⼀波翻涌着,与满树桃花相得益彰。 “这么多,咱们俩也不够它们吃呀。”今夏再次有“我命休矣”的感觉。 陆绎凉凉瞥了她⼀眼:“你还担⼼它们吃不饱啊?” 这些蛇肯定是会上树的,到时候……今夏望向陆绎,虽然⼼中尚有疑 问,但眼下也不是问的时候。
毒瘴愈发浓烈,伴随着刺⿐的腥⽓漫上来,她⼀阵头昏眼花,差点栽 倒下去,幸亏陆绎眼疾⼿快,⼀把拽住她。 “⼤⼈,我知道您轻功好,没有我拖累的话,您应该能脱⾝。您就先⾛ 吧,不⽤管我。” 她说的确是实话,陆绎的轻功本不弱,奈何今夏⾝中瘴毒,⼿上拽着 她,不免⼤打折扣。若是撇下她,陆绎提⽓⼀搏,从桃枝间腾挪跳跃,应 可冲出桃花林。 闻⾔,陆绎的⼿虽然还拽着她,却爽快地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好⾃ 为之。” 没料到他如此⼲脆应承,今夏认命,诚挚地揪住他的⾐袖:“容我留⼏ 句遗⾔总可以吧——回头您和头⼉说⼀声,这⾥头怪危险的,就别来给我 收⾻头了;还有,您千万别忘了那啥……让我享受⼀下,捕头待遇,哦?” 陆绎尚未应承,就听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密集的铜锣声和⿎声,咣咣 咣,咣咣咣,咚咚咚,咚咚咚,敲得好不热闹。 原本奔着他们过来的⼩红蛇们听⻅这铜锣声和⿎声,竟全都调转了⽅ 向,朝着响声的⽅向⻜快游去。在旁翘⾸看⼤戏的⾚蟒也不矜持了,扭动 粗壮的⾝躯,但凡它经过的桃树都下了⼀场桃花⾬。 “这是,你派来的救兵?”今夏不解。 陆绎摇头,同样不解。 今夏看着群蛇奔往的⽅向,⽚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吐出⼀⼝⻓⽓,得 意洋洋道:“我就知道,⼩爷⾃有⾦甲神⼈护佑,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 有不明不⽩就葬⾝蛇腹的道理。” 陆绎斜眼睇她,正欲跃下树去,却⻅群蛇复奔了回来。今夏赶紧往树 上努⼒蹭了蹭。 不⽌是蛇,还夹杂着横冲直撞的野猪,和搏命狂奔的野兔,惊涛骇浪 般涌过来。蛇的嘶嘶声,野猪的嚎叫声不绝于⽿,野兔与⼩红蛇抵死纠 缠。
今夏眼睁睁地看着⾚蟒将硕⼤的蟒⾸⼀摆,⼀⼝咬住⼀头野猪,看得 她喉咙⼀阵阵发紧,总觉得⾚蟒肯定要噎着。 还不到⼀炷⾹功夫,这场蛇群的饕餮盛宴渐⾏渐远,没有蛇再来理会 树上的他们,连⾚蟒也不知隐没到何处打嗝去了。 待⼀切归于平静,陆绎跃下树来。今夏也跟着跳下来,却因为脑袋尚 昏沉沉⽽摔了个跟头,正跌在尾椎⾻上,疼得她直呲⽛,⼜不好意思伸⼿ 去揉。 “你这轻功……疼?”陆绎问。 她尴尬点点头。 “有⾦甲神⼈护佑,还会疼?”他轻描淡写地讥讽⼀句,抬脚便⾛。 今夏耸耸肩,刚刚死⾥逃⽣,⼼情着实好得很,也不与他作⼀般⻅ 识。快⾛⼏步,追上他,两⼈并肩⾏出桃花林。 随着腹中那股⽕烧⽕燎的感觉向四肢扩散,加上出了桃花林的瘴⽓范 围,今夏脑⼦混沌渐渐消散,泛回⼏分清明,⽅后知后觉地想到⼀件⼗分 重要的事。 “⼤⼈!”她急⾛⾄他⾝前,焦切问道:“昨⽇,是您救了我?” 陆绎停住脚步,⾯上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为何 这般问?” “你⽅才给我吃的药,和我昨⽇所服药丸⼀模⼀样。” “这药名唤紫炎,乃宫中所配制,市⾯上买不到。”陆绎顿了下,看着 她,“但据我所知,锦⾐卫中有此药者,就不下⼆⼗⼈。” 今夏楞了楞:“您是说,昨⽇救我者,另有其⼈,且很可能也是⼀名锦 ⾐卫?” “我可没这么说。” 他慢悠悠道。 “那您是什么意思?”今夏不解。
“救你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他瞥她⼀眼,“你是六扇门的捕 快,不需要我教你怎么查案,可也不能连发⽣在⾃⼰⾝上的事都弄不明⽩ 吧。” 今夏⼲瞪着他,着实很想掐着他脖⼦,让他把实情痛痛快快吐出来。 应该不是他,要不然他⼲嘛不承认?她暗⾃⼼道:这姓陆的最爱挟持 ⼈,这么现成的让⼈对他感恩戴德的好事,他没道理不认,嗯,肯定不是 他! 正思量着,她⼜听⻅陆绎的声⾳。 “不管昨⽇是不是我,今⽇总是我救了你⼀条命,你莫再糊⾥糊涂地弄 混了。” “啊?!”今夏楞了楞,“可、可、可刚刚你差点就丢下我⾃⼰⾛了。” 陆绎⾯不改⾊地提醒她道:“你莫忘了,之前那条蛇在你⾝后时,是谁 帮你逃过⼀劫。要不然,现下你就该和那头野猪⼀块⼉呆着。” 和野猪⼀块⼉呆着?在蛇腹⾥么?今夏默了默。 不过,他说得倒是没错。 今夏深吸⼝⽓,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救命之恩,卑职没⻮难忘, 来世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陆绎打断她道:“别等来世了,这辈⼦想着还就⾏。” “……⼤⼈,在我⼼⽬中,您⼀直是境界很⾼的⼈。我以为您会说:区 区⼩事,举⼿之劳,何⾜挂⻮。” “你的性命,你觉得是⼩事?”陆绎反问她。 今夏只能道:“当然、当然不是。” “都说滴⽔之恩涌泉相报,”陆绎将⾝体欺近她,慢悠悠道,“你,千 万,想着还啊。” “……卑职明⽩。”
今夏⾏去牵⾃⼰的⻢,⼀路⾛⼀路想,忽然发觉不对劲的地⽅,牵着 ⻢回来朝陆绎道:“⼤⼈,卑职还有⼀点点异议——那条蛇本来就没打算直 接吃掉我们,就算您那会⼉不拽着我跑,它也只会喷毒瘴,所以,那个那 个……不能算救命之恩吧?” 陆绎静默⽚刻,淡淡问道:“你知道紫炎在⿊市上卖多少银⼦⼀颗 么?” 今夏静默⽚刻,转瞬堆出笑脸,点头哈腰道:“恩公劳累,快请上⻢, 卑职为您牵⻢如何?” 陆绎颔⾸,也不啰嗦,翻⾝便上⻢。 今夏牵着⻢匹,⼼中⾃是叹了⼜叹,想不到会⽋下他的恩情,若是旁 ⼈倒也罢了,怎得偏偏是陆绎。此⼈惯是会拿捏⼈的,如今凭借此恩,还 不知将来要她去⽔⾥⽕⾥怎⽣折腾。待⼀⼝⻓⽓叹罢,她复抖擞精神,⼼ 道:凭他怎样,终归还有条命可以还,⼩爷只管⽔⾥⽔⾥去,⽕⾥⽕⾥ 去,报了他这份恩情便是,怕他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对如此激动⼈⼼的剧情,你们是不是超级想写⻓ 评,⼀定有滴是吧!(看⻅狮⼦滴星星眼了么) 谢谢砸地雷,⼿榴弹的朋友们!么么哒~~ 14728332扔了⼀颗地雷 ⼩兔扔了⼀颗地雷 sadako1999扔了⼀颗地雷 enya扔了⼀颗⼿榴弹 赫弶棋扔了⼀颗地雷 misahi扔了⼀颗地雷 晓妩扔了⼀颗地雷 bily99扔了⼀颗地雷 芒果味⼉的芒果扔了⼀颗地雷
春光扔了⼀颗地雷 1⽄扔了⼀颗地雷 1⽄扔了⼀颗地雷 1⽄扔了⼀颗地雷 春光扔了⼀颗地雷 嗯呐扔了⼀颗⼿榴弹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春光扔了⼀颗地雷 蚌壳盖扔了⼀颗⽕箭炮 喵⼗六扔了⼀颗地雷 芒果味⼉的芒果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carol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软烟罗扔了⼀颗地雷
兰陵萧⽒扔了⼀颗地雷 oncever扔了⼀颗地雷 3419516扔了⼀颗地雷 htauto扔了⼀颗地雷 c扔了⼀颗地雷 春光扔了⼀颗⼿榴弹 喵⼗六扔了⼀颗地雷 草熏⻛扔了⼀颗地雷 酒窝扔了⼀颗地雷 htauto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兔扔了⼀颗地雷 6716081扔了⼀颗地雷 htauto扔了⼀颗地雷 ⽜腩爱芋艿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红枣0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666666扔了⼀颗地雷 666666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htauto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cicely扔了⼀颗地雷 htauto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果11扔了⼀颗地雷 爱未央扔了⼀颗地雷 三蒲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l2iu扔了⼀颗地雷 喵⼗六扔了⼀颗地雷 ⼤红枣0扔了⼀颗地雷 ilshin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梅临⽉扔了⼀颗地雷 枫叶流丹扔了⼀颗地雷
罂粟飘飘扔了⼀颗地雷 梅临⽉扔了⼀颗地雷 ⼤红枣0扔了⼀颗地雷
第四⼗章 她正想着,⼭脚⻄侧拐出⼀⼤队⼈,⻢拉⻋上架着⼀⾯⼤⿎,旁边还有诸多 ⼈⼿中拿着铜锣。 ⽅才在桃花林中听⻅的那些动静,难道是他们弄出来的?今夏诧异地 迎上前,朝领头那⼈先施了⼀礼,问道:“这位⼤叔,失礼了。⽅才我⼆⼈在 桃花林中,听到锣⿎声,可是你等所敲?” 领头者是位留着花⽩胡须的⽼者,听说他⼆⼈⽅才在桃花林中,也骇 了⼀跳,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他们全须全尾的,才松了⼝⽓问道:“你⼆ ⼈在桃花林中?怎么没遇⻅蛇吗?” “遇⻅了,后来听⻅锣⿎声,蛇就全跑了。那些野猪和野兔是怎么回 事?” “哦,这是此地的⻛俗。每年惊蛰和⽩露过后,⽤锣⿎声将附近野地⾥ 的野猪和野兔赶⼊桃花林中,林中的桃花仙享⽤过后,就能保佑附近村⼦ ⼀年平安,不受蛇害。你们在林中居然能全⾝⽽退,定是桃花仙保佑啊。” 今夏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们还⻅着了,仙者⼀⾝红⾐蟒袍,置⾝ 紫红祥云中。” ⻢背上的陆绎默了默,总算是没接话。 ⽼者惊喜交加:“未想到两位这么⼤福分,居然能⻅到桃花仙!” 今夏笑眯眯继续侃侃⽽谈:“仙者⾯⽬特别慈祥,特别亲切,还和我们 说了好多好多话呢……” ⻅她瞎话信⼝就来,陆绎⽣怕她胡诌得太离谱,打断她朝⽼者道:“只 可惜仙凡有别,我们⼜天资愚钝,⼀句都没听懂。”
“谁说的……”今夏迫于陆绎的重咳,只得改⼝道,“谁说不是呢,太可 惜了。” ⽩须⽼者赞叹道:“两位果然是有⼤福⽓的⼈,之前⼊林者⾮死即伤, 两位不仅没事还⻅到仙者,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喜可贺啊!” “多谢多谢。虽然我听不懂仙者的话,但看得出仙者⼗分喜爱锣⿎声, 此⻛俗⼀定要保持下去呀。” 今夏辞过⽩须⽼者,牵着⻢继续前⾏,算是把事情想明⽩了:惊蛰过 后,蛇⾍苏醒,正是最饿的时候,村⺠将野猪野兔赶⼊林中,避免了群蛇 外出觅⾷伤⼈。今⽇还真是机缘巧合,要不然只怕她此时此刻已经葬⾝蛇 腹。 “⼤⼈,咱们的运⽓可真不错!”她笑嘻嘻回头朝陆绎道。 陆绎更正道:“是你的运⽓不错。” “……” 牵着⻢⼉,今夏回⾸望那漫烂桃花,想起今⽇遭遇,有感⽽发道:“⼩ 爷就知道⼩爷命⼤!……桃花坞上桃花庵,桃花庵内桃花仙,桃花仙⼈种 桃树,却把桃花换酒钱……” ⽩坯⼟⼀钱半,⽩芷取浮者去⽪、⼀两,碎珠⼦五分,麝⾹⼀字,轻 粉⼆钱,鹰条五钱,密陀僧⽕煅七次、⼀两,⾦箔五⽚,银箔五⽚,朱砂 五钱,⽚脑少许。将以上研为细末,再⽤上等定粉⼊⽟簪花开头中,蒸, 花⻘⿊⾊为度。取出将两者配兑,则得珠⼦粉。 镜中,翟兰叶取了珠⼦粉倒在掌⼼之中,丫鬟⽤银挑⼦点了点⽔,⾹ 粉在掌⼼化开,细细抹上双颊。 “桂⼉,你看我是不是⽐从前憔悴多了。”她端详着镜中的⾃⼰,像在 审视⼀件瓷器,不放过任何⼀点瑕疵。 丫鬟抿嘴笑道:“哪有,要我说,姑娘从前神态间还有些孩⼦模样,现 下脱了稚⽓,更胜从前。” ⼿指轻抚上⾯颊上微微闪烁的芒泽,镜中⼈颊⾊艳丽,整个脸庞光彩 ⽣辉,却仍是⼀脸不确定。
“可,若他就是喜欢孩⼦模样,怎么办?” “那不能够……姑娘,你也太操⼼了。”丫鬟替她复理了理鬓⾓的发 丝,“要我说,男⼈都是⼀样的,姑娘这样的品性相貌,凭他是谁,就没有 不倾倒的。” 翟兰叶取了眉笔,幽幽叹道:“你不懂,他与那些个⼈都不⼀样。”说 罢,看向镜中,复将柳眉细细描过。 丫鬟⻅状,知道再怎么劝也⽆⽤,笑着摇摇头,问道:“姑娘,昨⼉你 挑出的三件⾐裳,我都仔细熨过了,只是姑娘到底要穿哪件呢?” 翟兰叶回⾝望向搭在⻩花梨灵芝纹⾐架上的三件⾐裳,⼼中揣测着他 的喜好,⼀时也难以决断…… “这⼏件都是今年开春新裁的⾐裳,银红这件我觉得就不错,穿着衬得 ⼈也娇媚。”丫鬟看着翟兰叶的神⾊,⼜指着另⼀件道,“这件天⻘的如 何,摸着⼜软厚⼜轻密……” 翟兰叶仍是摇头,吩咐道:“……你去把箱底那件秋⾹⾊的⻓袄拿 来。” 丫鬟依⾔去了,⼀会⼉取了来:“这件倒是崭新的,只是上头的花⾊样 ⼦也不时兴了,姑娘莫不是要穿它?” 接过⻓袄,⽤⼿指细细摩挲过绣纹针脚,翟兰叶静静地端坐束腰⿎凳 上,眉间若蹙,似陷⼊了深深地思量之中。丫鬟素⽇看惯她这模样,由得 她出神发呆,并不打扰她。 直过了半⽇,⾃鸣钟“啾啾”叫了⼏声,翟兰叶⽅如梦初醒,下定决⼼ 起⾝,⾃⾔⾃语道:“就是它了,我虽不敢奢望,但若他……”虽未再说下 去,她双颊却起了⼀层薄薄的红晕,眉⽬间含羞带怯,尽显⼩⼥⼉娇态。 沈⽒医馆,后院。 “什么!你⼜去了!” 若不是双⼿还搅着⾯粉,⽣怕弄脏了,杨岳就直接揪她的⽿朵了。
“你⼩声点,别嚷嚷呀。”今夏安抚他,“⼩爷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嘛,什么事都没有。你听我说,那对男⼥不是我的幻觉,我找到那⼥⼦的 脚印了。” 杨岳诧异道:“脚印?你不是说那⼥⼦已经死了,没找到⼈么?” 今夏摇头,皱眉道:“我也觉得奇怪,我印象中男⼦的位置却没有脚 印,但被重物压过,男⼦的脚印出现在旁边,是不是很奇怪?” “那个男⼈没死,然后抱着⼥⼈离开了桃花林?”杨岳揣测着。 “还有⼀种可能……”今夏叹⼝⽓道,“那就是,两⼈都葬⾝蛇腹。你没 ⻅过那条蛇,简直是太⼤了,⼤得能把⼀头野猪⽣吞下去,还有它的徒⼦ 徒孙们,扭啊扭啊扭啊,⼀想起来我就起鸡⽪疙瘩。” “你还遇⻅蛇了?!这会⼉的蛇刚醒,最凶了。” “要不说⼩爷命⼤呢,⾃有⾦甲神⼈护佑……你倒是快点,我等着吃⾯ 条呢,记得卧个鸡蛋啊,我先看看头⼉去。” 今夏赶在杨岳教训之前闪了出去,⼀溜烟到了杨程万所住厢房,在门 外恭恭敬敬唤了声,待听⻅⾥头的杨程万应了,⽅才推门⼊内。 “头⼉,好点了?闷不闷,要不要我去搜罗些闲书来给您解闷。”她搬 了个⼩条凳往床前⼀坐,笑眯眯看着杨程万。 打⼩看着这孩⼦⻓⼤的,⻅她笑成这样,杨程万微眯了眼睛,问 道:“在外头闯祸了还是惹事了,这么⼼虚?” “看您说得,您在这⾥养着伤,我哪能⼲那些让您操⼼的事,我有那么 不懂事吗。”今夏看杨程万神情,主动道,“得得得,我告诉您就是了,这 两天也没什么事,就是桃花林⾥头发现⼀对男⼥,那⼥⼦……”她嘚吧嘚吧 将事情都说了⼀遍,理所当然隐去了桃花林中有毒瘴和蛇的事情。 听罢,杨程万眉头深皱,复问道:“你⽅才说,那⼥⼦是⾚⾜,⽽男⼦ 所在位置则有被重物所压的痕迹。” “嗯。”今夏点头,“所以我才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你将⼥⼦脚印和重物压过的痕迹画出来给我看,形状位置不可有 误。”他吩咐道。 “哦。” 尽管不明头⼉的⽤意,今夏仍是乖乖寻医童借来笔墨纸砚,伏在桌上 将图依照原样画了出来,吹⼲墨迹之后递给杨程万。 杨程万看了⽚刻,⼜问道:“那男⼦可有何异样?” “当时林中有雾⽓,看得并不分明,但隐约间我记得那男⼦的胳膊很别 扭,像是被⼈硬扳的⼀般,”今夏犹豫⽚刻,“说起来,还有件怪事,那夜 与谢霄在七分阁,我从窗⼝望⻅⼀艘画舫上也有⼀对相拥男⼥,其中那男 ⼦的胳膊也是这般,莫⾮是同⼀个⼈?” 杨程万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不是⼈。” “嗯?不是⼈?”今夏诧异道。 “以前有种刑具,就像⼀具直⽴的棺材,⾥头布满三⼨⻓的尖刺,⼈⼊ 内后将棺材板钉死,尖刺⼊体,⾎⼀点⼀点流尽,如此折磨,⾥头的⼈要 过两三⽇才会⽓绝。” 杨程万平静的讲述反倒让今夏愈发觉得⾝上直起鸡⽪疙瘩。 “这玩意⼉谁想出来的,这得多⼤仇,忒狠了。”她啧啧道。 “后来有⼈把它改良,将之做成⼀个⼈偶,体内暗藏尖刺。这⼈偶将⼈ 拥⼊怀中之时,双臂收缩,体内机括启动,尖刺弹出,刺⼊⼈体要害。此 物唤为‘爱别离’,”杨程万顿了下,“我⽅才看你所画之图,那痕迹正是放 置‘爱别离’所留的痕迹。” 今夏已是不寒⽽栗,喃喃道:“佛家⼋苦,⽣、⽼、病、死、爱别 离……这世上竟有⼈会想出这般怪异的刑具……” “该刑具由于制作⼯序繁琐,已被弃⽤多年,怎么会在这当⼝上突然出 现在扬州地界?”杨程万眉间皱得更紧,“⽽且还让你撞⻅两次。” “难道与周显已的案⼦有关?可……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今夏也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爱别离”这种刑具在中世纪的欧洲出现过,名字叫 做“拥抱的**
第四⼗⼀章 师徒⼆⼈各⾃愁眉紧锁。杨岳端着两个⼤海碗进门来,⻅状便不满 道:“⼩爷,叫你不许让爹爹劳神的,他现下眉间那个铁疙瘩算怎么回 事?” 今夏闻着⾹就跳起来了,帮着接过⼤海碗,⻩灿灿的⾯条,上⾯浇了⼀ 层的热腾腾的⻧⼦,有⾹菇有冬笋还有⾁末,⾹⽓扑⿐。她忙先递给杨程万, 赞叹道:“这医馆真不错,还有⾁吃,头⼉,这⾯条就得趁热吃,坨了就不好 吃了。” 杨程万接过⾯碗,挑了挑⾯条,看向杨岳责备道:“你现下胆⼦是越来越 ⼤了,今夏出了事,你也敢瞒着我。” 杨岳⾃是以为今夏已将前前后后尽数告诉了爹爹,也不敢辩解,只能 道:“爹爹我知错了。我还在特意在医馆内买了解毒瘴的药……” “咳咳!咳咳!”今夏重重咳嗽,朝杨岳猛使眼⾊。 意识到不对劲之后,杨岳结⾆,⼀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咳什么,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么。”杨程万瞪⼀眼今夏,“以你 的性⼦,别说起⼤雾,就是天上下⼑⼦,你都会去看个究竟。居然能耐着 性⼦等到次⽇再去,肯定是出了事。” 今夏张张⼝,⽆话可说,只得陪着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嘛,是我让⼤ 杨莫要多嘴,让您好好养伤的。”当下⼀边吃着⾯,⼀边⼜把事情原原本本 说了⼀遍,这回虽不敢再隐瞒,但把毒瘴的毒性和蛇的个头数量都缩⽔了 许多,轻描淡写地带过。 听到紫炎时,杨程万神⾊有⼏分异样。
今夏看在眼中,不由紧张道:“头⼉,你也知道紫炎,这玩意⼉是不是 很贵?!” “不是,我只是想起⼀位故⼈。” 需要⽤到紫炎解毒,想来这毒瘴厉害得很,再想到这徒⼉莽撞如斯, 杨程万还是禁不住直摇头。 杨岳在旁出主意:“爹,罚她,顶铜盆⽴院⼦⾥去。” 今夏冲他呲⽩森森的⽛。 杨程万叹了⼝⽓:“夏⼉,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娘着想。你娘 能把你交到我⼿⾥,这就是天⼤的信任。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向她 交代。” “我记着了,头⼉。”今夏低⾸垂⽬。 “还有,岳⼉,再有这种来历不明的蹊跷之事,绝不可让她替你去。” “孩⼉记着了。”杨岳忙道。 杨程万看着他⼆⼈,⼜是暗叹⼝⽓,才道:“昨⽇谢霄送来的那些补 品,夏⼉,你替我送回谢家去。乌安帮替周显已押送银两,涉及此案,此 举对他们不利。你说明缘由,替我谢谢⼈家。” 今夏应了,起⾝拿过补品出门去。 “拿出点姑娘样,不可失了礼数,记着了。”他⼜叮嘱道。 今夏在门外扬声应了。 听她脚步声渐远,杨程万转向杨岳:“昨⽇你赶到桃花林时,是⼩霄背 着夏⼉么?” 杨岳正收拾碗筷,闻⾔不明其意,只点点头。 杨程万未再问什么,半靠着合⽬养神,唇边有⼀抹淡淡笑意。 今夏拎着补品到了谢府,待通报过后,家仆将她⼀直引着进了谢百⾥ 所住的庭院。才刚绕过⼀株梅花,便看⻅谢霄正在廊下踱步。
“你……”他原本笑着,看⻅她所拎之物后,诧异道,“这些东⻄你怎得 ⼜拎回来了,瞧不上眼?” “哪能呀,哥哥。”今夏笑道,“现下案⼦还未结,谢⽼爷⼦给我们送这 些贵重物件,若是被⼩⼈利⽤,那可就说不明⽩了。头⼉怕对你们有影 响,所以让我先送回来。” “这……” “不急,头⼉这腿要在扬州养三个⽉呢。我估摸着周显已这笔修河款, 再不济,两个⽉内也该找着了。等找着之后,你再送过来就是。” “两个⽉内?你们找着线索了?” 今夏直摆⼿:“别说线索了,连根线头没找着!那⼗万雪花银就⻓了翅 膀⻜⾛⼀样,我只能盼着那天它们能⻜回来。” “那你还说两个⽉内,”谢霄嗤笑,“感情就是⼲等着。” “等待,有时候甚⾄强于出击。”今夏郑重其事道,转⽽耸耸肩,“—— 这是头⼉说的,我也不太明⽩,与君共勉。” 谢霄笑骂道:“净说些虚头巴脑的,⾛⾛⾛,快进去吧,⽼爷⼦等着 呢。” 今夏依⾔⼊内,规规矩矩地给谢百⾥施了礼。 她还未开⼝解释,谢百⾥看⻅拎回来的东⻄便已经了然,笑道:“杨兄 这谨慎的性⼦⼀点没变。这些东⻄能值⼏个钱,他还是给退了回来。” “眼下案⼦没结,头⼉怕对你们有不好。”今夏端端正正坐在红⽊攒靠 背玫瑰椅上,有礼笑道:“这世道乱,专有⼀⼲⼩⼈,羡⼈有,盼⼈⽆,⽼ 爷⼦您这⽇⼦过得多逍遥,何必招惹他们。等结了案,头⼉的腿伤也痊愈 了,到时候不⽤再顾忌那等⼩⼈,便是⼤醉三百场也⽆事。” 谢百⾥听得哈哈直笑:“你这⼥娃⼉,这么会说话,可不像杨兄教出来 的呀。” “谨⾔慎⾏,头⼉样样都教了,是我没学好。”今夏笑嘻嘻道。 谢霄在旁盯着她,忍不住暗暗发笑,落⼊谢百⾥眼中。
今夏在谢府坐了⼀盏茶功夫,谢百⾥问了些杨程万的病情,⼜问了这 些年他们在京城的情景,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含糊带过,倒是答得很 有分⼨。谢百⾥在⼼中暗暗点头,这孩⼦看着虽年轻,凡事⼼⾥还是有 数,毕竟是杨程万带出来的⼈。 告辞时,谢百⾥命谢霄送她。 送⾄谢府门外,今夏⻅谢霄还跟着,奇道:“哥哥,你回吧,我⼜不是 没出过门的⼤姑娘,哪⽤这么⼗⾥相送。” “不是为了你,⽼⼦正好出门透透⽓⽽已。” 谢霄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顺着街⼤步⾛。 “你不怕⽼爷⼦找不到你⼈?” “他是我爹,他还能不知道我。”谢霄斜眼看她,“你道⽼爷⼦叫我送 你,还指望我⽴⻢回去么?” 今夏与他并肩⽽⾏,忽想起⼀事,正⾊问道:“⽅才在府⾥我没敢问, 你帮⾥那⼏名中了暗器的弟兄如今怎样了?” 谢霄叹⼝⽓:“还在床上躺着呢,听说江宁有善疗奇毒的⼤夫,⽩虎堂 的⾦叔已经派⼈去接。” “⽼爷⼦知道了?” “早知道了,哪⾥瞒得住。”谢霄接着叹⽓。 “那帮东洋⼈,你们上次通报官府之后,官府没有派兵围剿么?” “听说官府倒是派了⼈去,但扑了空。这群倭寇居⽆定所,神出⿁没, 扬州衙门那点⼈,那⼏把⼑,要我说,撞到了也是个死。” 今夏秀眉深颦,狠狠道:“朝廷这帮⼈……除⾮闹⼤,捅得上头不安 稳,他们才会派兵围剿。” “⾏了⾏了,你就莫⼀副忧国忧⺠的模样了,就是个⼩当差,⾮得操这 ⼼。”谢霄没好⽓道,习惯地伸出⼿去想如孩提时那样揪揪她的⼩辫,⼿伸 到⼀半却只是在她发丝上轻轻抚了下。
今夏侧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谢霄⼀愣,尴尬地缩回⼿,嘿嘿道:“……有、有只⼩⾍。” 好在今夏也不在意,随意甩甩脑袋,继续往前⾏去。 也不知⾃⼰⽅才是怎么了,谢霄暗松⼝⽓,正要跟上去,却⻅今夏刹 住脚步迅速躲到⼀个烧饼摊后⾯…… “怎么了?”他奇道。 “嘘!” 她朝他打⼿势,眼睛盯着前头不远处。 ⽬光跟着望去,他只看⻅攒动的⼈头,并未⻅到什么异常。 “两位,买个烧饼吧!我这烧饼是祖传⼿艺,选料讲究,⽪薄酥脆,味 道纯正,以酥、脆、⾹、甜⽽著称。”卖烧饼的⼤叔热情招呼他们,“两个 铜板⼀个,买三送⼀,买五送⼆……” “买五送⼆,这么划算!”今夏顿时将眼前事抛诸脑后,循着声低头看 向烧饼,探⼿⼊怀摸了摸铜板,踌躇道,“叔,能不能赊账?” 听到赊账两字,卖烧饼⼤叔的脸⼀下⼦沉下来:“⼩本⽣意,概不赊 账。” “瞧你混得这点出息。”谢霄瞧不过眼,掏出铜板拍案上,“给爷包⼗ 个。” “财⼤⽓粗,真好!” 今夏⽆不羡慕道。 取过包好的烧饼,谢霄问:“你刚才看什么呢?” “啊?……”今夏骤然想起来,抬头再看去,“……⼈呢?进戏楼了?” “到底谁啊?”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今夏双⽬只看着前⾯,随意挥挥⼿,压根 顾不上理会他,朝前快步⾏去。 “喂!你……烧饼你还要不要?” 谢霄端着那包烧饼,烦恼地盯着她的背影,⽚刻之后也追了上去。 戏台上,锣⿎紧密,演得正是⼀出《鸳鸯笺》。说得正是扈三娘出 猎,适⻅王英缚虎,因羡其勇⽽⽣恋情,王英喜三娘之美,亦⽣爱慕。⽽ 后,王英与扈三娘先后题诗于⼀副鸳鸯笺上,⼼驰神往,经过⼀番波折, ⼆⼈结为夫妇。 王英号矮脚虎,⾝量短⼩,台上伶⼈勾⻩脸,衬着虎壳额⼦,⾝着戏 服,半蹲⾝⼦施展浑⾝解数跳踔矮步,前、后、左、右、纵、横、反、 正,博得满堂喝彩。 今夏⼀进戏楼,便听得锣⿎声混着叫好声,⼀阵⼜是⼀阵。她避贴柱 ⼦旁,拿眼将⾥头先扫了⼀遍——⾥头听戏的⼈不少,楼下坐得满满当当 的,四、五个店家伙计端着⻓嘴茶壶穿来⾏去,送茶递⽔,甚是周到。再 看楼上…… 只看了⼀眼,她下意识地躲回柱⼦后⾯,歪了头仔细思量。 “你在这⾥⼲什么?”谢霄跟进来,看她⿁⿁祟祟地不由⼀头雾⽔。 今夏⼀把将他⼤⼒揪过来,同躲在柱⼦后,瞥⻅他怀⾥抱的烧饼,⾹ ⽓穿过油纸直透出来,忍不住压低声⾳道:“能不能让我尝⼀块?”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谢霄本能地学她压低声⾳,⽽后⼜觉得不对 劲,“⼲嘛,做贼似的?” 叼了块烧饼,今夏打⼿势⽰意他往楼上看。 谢霄探头出去,瞧了⼀眼,楞在当地,被早有准备的今夏复⼀把拽回 来。 “……她怎么会和姓陆的在⼀起?”他⼜是诧异⼜是不满。 “还真是⼜酥⼜脆,你也来⼀块吧。”今夏好意往谢霄⼿⾥放了块烧 饼,然后才问道,“上官姐姐平常也喜欢看戏么?”
“不知道。”谢霄狠狠咬了⼝烧饼,“没听她说过啊。” 今夏偷偷摸摸探头地⼜往楼上瞥了眼,啧啧叹道:“我早就说陆⼤⼈是 个⻛⽉⽼⼿,那边还往翟姑娘那⾥送⾹料呢,这边还能约着上官姐姐看 戏。我瞧他们俩还挺聊得来。” “怎么可能……” 谢霄有点恼怒,正巧⼀名店家伙计凑过来,热情道:“两位客官进来 坐!盐⻧花⽣、糖炒栗⼦,⻧⽔⾖腐⼲……” “给⽼⼦滚远点!” 谢霄直接嚷过去,吓得伙计连退开⼏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芒果味⼉的芒果的⻓评,么么哒~~~ 这两天⼤抽,抽得留⾔都少了许多,狮⼦搂着胖猫泪⽬~~~
第四⼗⼆章 今夏⻅势不妙,⽣恐被楼上的陆绎发觉,连忙把谢霄拽出戏楼。 “我说哥哥,你沉住⽓好不好?他们俩就是⼀块⼉看场戏⽽已,⼜不是私 奔,你发那么⼤⽕作什么?”今夏挑眉,忽⽽笑嘻嘻地看他,“我知道了,你 之前虽然退了婚,可⼼⾥头⼀直惦记着上官姐姐是不是?” “胡说⼋道!”谢霄恼道,“我只是不明⽩她怎么会和官府的⼈在⼀块⼉,还 是锦⾐卫这等不⼊流的货⾊。她怎么可能看上他?……肯定是姓陆的拿案 ⼦的事情威胁她,逼她不得不应酬。” “嗯,也有可能。”今夏继续啃烧饼,“不过说⽼实话,上官姐姐若是看 上陆⼤⼈也不奇怪,论家世、论⽂采武功,陆⼤⼈都算得上是可圈可点。” 谢霄睇她:“你到底算哪头的?” “实话实说⽽已,哥哥何必⽣⽓。” 今夏耸耸肩,⼼下也微有⼀丝诧异,⾃⼰什么时候对陆绎改观了,莫 不是因为他为头⼉治腿,⼜貌似救了⾃⼰两次? 再仔细回忆戏楼情况,短短两次瞥⻅:第⼀次,陆绎将茶碗端在唇 边,双⽬看着戏台,⾯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上官曦也端着茶碗,垂⽬看着 茶⽔,⾯上带着少许凝重。第⼆次,陆绎已放下茶碗,⼿中似拿了枚榛 ⼦,仍看着戏台,⾯⽪上浮着明显的笑意;⽽上官曦端着茶碗,不喝也不 放下,唇边也带着淡淡微笑。 不⾃觉地啃了啃⼿指甲,今夏凝眉思量,上官曦如此顺从的模样,倒 不太像是被胁迫。陆绎若抬出官家架⼦胁迫她,没道理只到这么热闹的戏 楼看场戏,莫不是他当真对上官曦动了⼼?
“想什么呢?” 谢霄将她唤回神。 “上官姐姐平常就爱看戏么?”今夏问他。 “不知道,不过以前我爱看戏,常拖着她⼀块看。”谢霄朝戏楼努努 嘴:“这个戏楼,以前我们⼀个⽉得来五、六回呢。” “哦……” 今夏脑⼦滴溜溜地转:难道说是上官曦约陆绎看戏?⼜或者是陆绎投 其所好? 谢霄原就是个⼼⾥存不住事⼉的⼈,⽴于当街,越想越觉得不对,把 烧饼尽数往今夏怀⾥⼀揣,抬脚就复往⾥头⾏去:“不⾏,我得问个清楚, 我师姐可不能让姓陆的欺负了去!” “哥哥,哥哥,哥哥……不急,不急,我还有事得和你说……” 今夏连忙扯住他,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谢霄拖⾛。扬州城内她也不 熟悉,只是乱⾛,将谢霄先拉到⼀处河边僻静地⽅。 胳膊⼀直被她拽着,谢霄不⾃觉⽿根发红,此时⽅不⾃然地脱开⼿, 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说!” 今夏瞅⻅他泛红的⽿朵,奇道:“你师姐和陆⼤⼈看场戏,你也不⽤⽓ 得这样吧?⽿朵都红了。” “谁、谁、谁……”谢霄急着反驳,反⽽结巴得愈发厉害,恼怒地猛⼒ 搓了搓⽿朵才道,“谁说我⽣⽓了,我只是担⼼她吃亏。” “我觉得这事,你得相信上官姐姐。”今夏迟疑⽚刻,还是未将上官曦 与陆绎在船上⻅⾯⼀事告诉他,“上官姐姐是堂主,帮着你家⽼爷⼦把帮务 管得井井有条,她定是⼼中有数的⼈。你若此时冲撞进去,弄不好反⽽坏 了她的事。不如等稍晚时候,你再问她,让她⼩⼼陆⼤⼈就是。” 谢霄不满地挑眉道:“我坏她的事?!” “那可说不准,你师姐⼜不是⼀般⼈,那是⼥中豪杰,⼼中肯定有⼀番 计较,说不定就是她约陆⼤⼈看戏。”今夏凝重叮嘱他,“对了,你问她时
可别说⾃⼰看⻅了,只说是听⼈说起,千万别把我也给供出来啊!” 谢霄⼀肚⼦⽆可奈何,只能点头,随⼝想奚落她⼏句,⼀眨眼就发现 她⼈没了。 “叔!” “侄!” “叔……” “侄……” 光是听⻅这亲亲热热的叫唤声,谢霄就浑⾝起鸡⽪疙瘩,再⼀转头, 瞧⻅今夏正热情地给⼀个中年乞丐递烧饼。 “刚买的,⼜酥⼜脆,您尝尝。” 丐叔毫不客⽓地接了烧饼,咬了⼀⼝,眯眼细细品尝。 谢霄凑过来,莫名其妙问今夏:“你什么能耐?在这⾥还给⾃⼰找了个 叔?” “我叔可不是⼀般⼈。”今夏仰仰头,朝他得意道。 丐叔仍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番谢霄,才转头问今夏道:“你男 ⼈?” 今夏⼤笑,摆⼿道:“不是,当然不是,我可没这么⼤福⽓,他是乌安 帮的少帮主……对了,你若有事先忙去,我找我叔还有事。”她转向谢霄。 这丫头,居然转个头就开始撵⾃⼰,谢霄有些不忿,梗着脖⼦道:“可 我没事。” “那你在这⾥等会⼉……叔,您过来⼀下,我有事得问您。” 今夏径直将丐叔拉到稍远的⼤柳树下,连说话嗓⾳都刻意压低。谢霄 瞧着不过眼,双⼿抱胸冷哼了⼀声,扭头不去看他们。若在平⽇,依他的 性⼦早就⼀⾛了之,但现下他告诉⾃⼰没必要和⼩⼥⼦⼀般⻅识,略等等 她也没甚不好。
“叔,最近扬州城⾥、或是城外,有没有发现被丢弃的⼥⼫?” 今夏低低问道。 丐叔楞了下,也把嗓⼦压低:“最近有东洋⼈出没,这⽚都不太平,光 是河⾥头就有好⼏具,我怎么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 “就是……要光脚的……” 今夏懊恼地推了推额头,在神智恍惚情况下所看⻅的⼥⼦,记忆甚是 混沌,连相貌她都是模模糊糊,加上不清楚她的致命伤究竟在何处,实在 说不清楚。 “那么有没有⻅过⼀种很古怪的刑具,是个⼈偶,双臂收缩,将⼈牢牢 困在其中,体内弹出尖刺,致⼈于死地。”她接着问道。 丐叔讶异地张了张⼝,叹息道:“爱别离。” “您也知道这种刑具?” “听说过,但是这玩意⼉已经很久没⼈⽤了。怎么你⻅到过?” 今夏烦恼地点头:“⽽且⻅到两次,不知道是什么⼈在幕后操纵。” “看在烧饼份上,我可以帮你留意,”丐叔⼜咬了⼝烧饼,“不过能不能 有线索,我就说不准了。” “您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今夏欢喜,接着问道,“东洋⼈您撞⻅过 么?” “你叔我运道好,还没撞⻅,倒是听说他们⾏踪不定,神出⿁没,前些 时候屠了个和尚庙,还有个村⼦。” 今夏叹⼝⽓道:“因为他们有带路的……您还是没撞⻅的好,这帮东洋 ⼈擅⽤暗器,暗器中涂了不知什么毒物……” 她朝不远处的谢霄努努嘴。 “他们帮⾥好⼏个弟兄中了暗器,伤⼝⼀直在溃烂,找了好些⼤夫也束 ⼿⽆策,现下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
“什么毒物?”丐叔奇道。 “不知道,⼤夫都说之前没⻅过。”今夏想他⻅多识⼴,从怀中掏出包 好的那枚袖⾥剑给他看,“就是这个,⼩⼼别碰刃⼝。” 丐叔接过来,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刃⼝泛着淡淡的诡异⻘绿…… 他思量了好⼀会⼉,才慢吞吞道:“我说亲侄⼥,这玩意⼉你若没什么 ⽤,就让我拿给⼀⼈瞧瞧,没准……唉……我也说不好,还得看她⼼情。” “谁啊?” ⻅他吞吞吐吐的,今夏诧异挑眉。 “就是我认识的⼀⼈,对毒物颇有经验,不过她不喜欢和外⼈打交 道。” 今夏敏锐地从他⼏乎算得上低柔的语⽓中意识到不对劲,嘿嘿地笑问 道:“她?你相好啊?” “去去去,别胡说⼋道!” 丐叔撵她。 “⾏,那您可⼩⼼放好,别把⾃⼰给划了。”今夏笑嘻嘻地把那枚袖⾥ 剑包好给他,“对了,您这整⽇神⻰⻅⾸不⻅尾的,我上哪⾥找您去啊?” “我来寻你。” 丐叔揣好袖⾥剑就预备⾛。 今夏想起⼀事,叫住他笑道:“叔,您孙⼦在那边戏楼上看戏呢,您不 去瞅瞅?” “哪有做爷爷去找孙⼦的道理!” 丐叔摇摇摆摆,施施然地⾛了。 直⾄他⾛远了,谢霄才缓步⾏来,斜眼睇她:“瞧不出来啊,你来扬州 才⼏⽇,居然还给⾃⼰找了个叔,还是个要饭的。”
“少帮主,你⼩瞧⼈了吧。”今夏朝丐叔消失之处努努嘴,“他可不是寻 常要饭的,他的师祖原是宫中的太监。当年京城皇宫那场⼤⽕,建⽂帝失 踪,下落不明,你知晓的吧?” “这事谁不知道。” “宫中有⼀批太监,原是习武保护皇帝,建⽂帝下落不明,他们也逃出 宫外。江⼭易主⽆法挽回,但他们谁也不愿投降,他们不再伺候任何⼈, 不受任何⼈的管辖,不接受任何⼈的俸禄。他们⼀⾯流浪,⼀⾯挨家挨户 地寻找幼主。” 听罢,谢霄怔了许久,才⻓⻓呼出⼀⼝⽓:“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 ⼈……” “他那⾝功夫才叫厉害呢。”今夏喃喃⾃语道,“奇怪,为何姓陆的功夫 都这么好?” “都很好么?” 谢霄别开脸冷哼。 “哥哥,我还赶回去在刘⼤⼈⾯前点个卯,你……”今夏探询地看他。 “去吧去吧,我就没⻅哪个当差的有你这么忙活。” “对了,上官姐姐那边……你千万记得回去寻空再问她,切记切记别把 我给供出来。” 今夏边⾛边回头再三叮嘱。 谢霄不耐烦地摆着⼿,要她快些⾛,却⽴在原地直⾄看不⻅她,迟疑 了⽚刻才转⾝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乞丐的事情,是真有其事,在王⿍钧先⽣的⾃传 《昨天的云》中有讲述到,那是⺠国时期,也就是说,有这样⼀批⼈,从 明朝⼀直到⺠国…… 谢谢喵⼗六、还有苏甦的⻓评,码字⾟苦之余能看⻅⻓评真是超有幸 福感呀,么么哒~~
关于⼈物相貌⽐较模糊的问题,狮⼦以后修⽂会有所添加,现下请⼤ 家畅所欲⾔,都来说说你们觉得他们⻓什么样吧~~~
第四⼗三章 上灯时分,扬州官驿。 被刘相左差遣跑了趟司狱司传话,⼜跑了趟留守司取物件,今夏回来时已 经错过了饭点,她到灶间翻出两块冷馍馍并⼏根咸菜,回屋就着茶⽔吃了, 权当是顿饭。然后她挑亮油灯,⾃怀中掏出今⽇⾃⼰在医馆所画的那张图, 在桌上铺平了,看着⼀径出神…… 这个痕迹,她还记得,有三、四⼨那么深,挨着⼀株桃树。 刑具应该是背靠着桃树,她重重敲了下⾃⼰的脑袋,当时应该检查⼀下树 ⽪上有没有留下痕迹,怎么就忽略了! 对了,在那艘画舫上,那个男⼈也是背靠船舷。 这个刑具从体内弹射出尖刺,⼀定有后坐⼒,所以需要某种物件来抵 住它。 她的⼿指⽆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圈,脑中想着死去⼥⼦的相貌,是什 么⼈杀了她们?究竟为何要将他们放在桃花林中?那艘画舫是偶然么? 若这些都不是巧合,那么……是有⼈在暗处故意为之,会是谁?为何 要让她看⻅这具“爱别离”?他究竟,想做什么? “咚咚咚!” 门骤然被叩响,⼊神的她被惊得全⾝⼀颤,深吸⼝⽓后,才沉声问 道:“谁?” 外头是⾼庆的声⾳:“陆⼤⼈有吩咐,快出来!”
还以为他在温柔乡⾥,⾃⼰能偷得半⽇闲呢,今夏暗叹⼝⽓,收好纸 张,起⾝开门,这才发现除了⾼庆,陆绎也在。 “你……”陆绎只看了⼀眼就发觉她脸⾊不对,“有什么事么?” “没事。”今夏搓搓⼿,把脸猛搓了⼀通,复打起精神道,“⼤⼈有事尽 管吩咐。” 陆绎深看了她⼀眼,似想问话,但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淡淡道:“你 们随我去把沙修⽵提出来。⾼庆,你再叫上两个⼈,⼀同押解。” 怎得突然要提沙修⽵?! 今夏⼀愣,很快掩下情绪,只作⾯⽆表情状。 为了避免陆绎对⾃⼰有疑⼼,⼀路上今夏都没敢问究竟要把沙修⽵带 到何处,直到陆绎带着沙修⽵上了⼀条早就备好的船。 “⼤⼈,我们这是往何处去?”天⾊已暗,她不得不问道。 “去上次乌安帮聚集的渡⼝,听说他们今晚在那⾥有帮众聚会。”陆绎 意有所指地看着她,“上次在船上与我交⼿的⼈⽔性甚好,我怀疑他就藏⾝ 在乌安帮中,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光是乌安帮,盐帮漕帮都有可能。” 今夏谨慎地回答。 “你说得很对。”他道。 他居然会这么说话,⽇头打⻄边出来了?今夏满腹疑惑地瞥了他⼀ 眼,后者只是半靠着船舷。今夜他头戴乌纱唐⼱,⾝穿⼀领绿罗道袍,脚 蹬镶边云头履,宽宽的袍袖垂在船舷边,杨柳⻛过,轻轻摆动,沾染蒙蒙 ⽔汽…… 直⾄此时,今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夜这袭穿着,应该不准备 与⼈动⼿,但像这样闯到乌安帮去肯定会闹出⼤动静来。想到戏楼上他与 上官曦的模样,她暗暗揣测,莫⾮他已经和上官曦有了默契? 但这位经历⼤⼈的⼼思实在⽆法以常理揣测之,万⼀他同上官曦只是 逢场作戏,根本不会顾及怎么办?
今夏再看向船那头的沙修⽵,⽅才他已能⾃⼰⼀瘸⼀拐地⾏⾛,看起 来腿伤已经好了⼤半,提刑按察使司的⼈果然没再对他⽤刑。若是待会沙 修⽵看⻅谢霄……她不由⾃主地⼜瞥了眼陆绎,⼼下不免忐忑不安。 ⽉⾊如霜,粼粼波光,随着潺潺的⽔声,今夏已经能看⻅那处渡⼝, 灯⽕阑珊,隐隐传来阵阵喧哗,夹杂着划拳声、笑骂声等等。 果真有帮众的聚会,是上官曦告诉他的? 她再次看向陆绎时,正撞上他的双⽬——“你很紧张么?”他问。 “没有啊。”她装傻。 “那为何⼀直偷偷看我?”他直截了当地问,连旁边的⾼庆,⼀并另外 两名锦⾐卫也转头看向今夏。 今夏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只能道:“因为卑职觉得、觉得……⼤⼈相貌 出众,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他锦⾐卫闻⾔皆忍住笑意,连陆绎也难得地微微⼀笑:“你到现下才 发觉么?” “可能是因为这⽉⾊……” 今夏讪讪答道,却在骤然想起那夜⽉⾊下画舫中的男⼥,脸⾊⼀变。 陆绎没有忽略过她⾯上的变化,正欲询问,船⾝⼀震,已靠了岸。 “把沙修⽵押出来,让他到⾥⾯认⼈!”他冷冷地吩咐⾼庆。 ⾼庆领命,与其他两名锦⾐卫⼀起,将尚带着镣铐的沙修⽵架出船 舱,登上渡⼝。陆绎随后上岸,今夏正要跟上去,却⻅他停下脚步转过⾝ 来。 “你⽅才想到什么?” “我、我……晚些时候我再向您禀报⾏么?” 陆绎牢牢地盯了她⼀眼,总算没有坚持,点了点头。
聚集在此地的乌安帮帮众⼈数,⽐今夏预料地还要多出⼀倍,渡⼝的 ⼏个饭庄⾥烛⽕⾼悬,满满地尽是⼈。 但愿谢霄不在此地,今夏暗暗⼼道。 那⽇沙修⽵拼命拖住陆绎,为得便是让谢霄脱⾝,想必今⽇他指认谢 霄的可能性也甚⼩。可按照谢霄的性⼦,⻅到沙修⽵恐怕按捺不住,即便 不动⼿,在陆绎⾯前露出⻢脚的可能性也极⼤。 哥哥,你可千万莫在这时候来凑热闹呀!最好⽼⽼实实在⽼爷⼦⾝边 呆着。 她⼀双眼睛迅速地在周遭扫来扫去,就⽣怕发现谢霄魁梧厚实的⾝ 影。 在他们押着沙修⽵踏⼊距离最近那间饭庄时,原本的喧哗热闹似乎在 ⼀瞬间冷却下来,尚在划拳的、喝酒的、吃⾁的都停下⼿上的动作,转过 头来,⽬光不善地盯住那⼏⾝刺⽬的锦⾐卫⻘绿罩甲…… ⾐衫褴褛,镣铐加⾝的沙修⽵,更加引起他们对官府本能的敌意。 “这位官爷,有何指教?”⼀个⾼瘦中年汉⼦站出来,循礼拱⼿问道。 陆绎淡淡道:“前阵⼦这厮与⼀伙贼⼈劫了仇⼤将军为⺟贺寿的⽣⾠ 纲,那伙贼⼈颇通⽔性,所以我带他来认认⾯。” 话⾳刚落,随即引起⼀番喧哗声。 陆绎此举摆明是怀疑乌安帮窝藏贼⼈,加上他并⾮扬州本地官差,与 乌安帮可以说⽆任何交情,⼀时之间已有不少汉⼦站起来骂骂咧咧,粗⾔ 野语,甚是难以⼊⽿。 ⾼瘦中年汉⼦⾯带冷⾊,接着道:“官爷的意思是,怀疑贼⼈是我帮中 ⼈?” 陆绎还未回答,今夏便听⻅⾝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上官曦平和 却不失威信的嗓⾳:“董叔,这件事我来处理。” “堂主。”⾼瘦中年汉⼦朝她施了⼀礼,退到⼀旁。
上官曦越过今夏等诸⼈,⼀直⾏到陆绎⾯前,才翩然转⾝,略仰头对 上他:“陆经历,你带⼀名囚犯到我帮,请问有何指教?” “只是带他出来透透⽓,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他同伙的贼⼈。”陆绎轻描 淡写道,“⼀桩⼩事⽽已,还请上官堂主不要误会才好。” “像您这样带着⼈闯进来,恐怕很难不让⼈误会。”上官曦轻轻柔柔 道。 今夏有点疑⼼⾃⼰的⽿朵,是不是在上官曦的语⽓听出些许嗔怪⽽⾮ 不满,接近着她就确定了,因为她听⻅了陆绎带着笑意的声⾳。 “若有冒犯之处,改⽇我⼀定登门致歉,只是眼下……”他⽤商量的⼝ 吻,“能不能让我⼿下兄弟把公事先办了?” 上官曦思量⽚刻,道:“也罢,我们是江湖草莽,都是粗⼈,但向来是 你敬我⼀分,我让你⼀尺。今⽇⼤⼈既然好⾔相商,我们也不能驳⼤⼈您 的⾯⼦。董叔,您陪着这⼏位官爷转⼏圈。” “堂主,这……” “帮内若果真有贼⼈藏匿,别说国法难容,我帮就断断容不得他。只 是,若找不到贼⼈,⼜该如何是好?”她秀眉微挑,看着陆绎。 “⾔渊今⽇来已是冒犯,倘若如此,听凭上官堂主发落便是。你要罚我 ⼀坛,我绝不敢只喝三杯。”陆绎笑道。 “这话当真才好。” 上官曦抿嘴⼀笑,⽰意董叔带锦⾐卫去。 当下,⾼庆等锦⾐卫押着沙修⽵,⼀个饭庄⼀个饭庄地看过去,⽽上 官曦就陪着陆绎⽴在外头。 今夏在旁,⼏番偷眼看上官曦神情,都看不出端倪,⼼下只是暗暗诧 异。 过了好⼀会⼉,⾼庆押着沙修⽵回来,朝陆绎禀道:“启禀⼤⼈,这厮 低头垂⽬,连眼⽪都不曾抬⼀下,并不曾认出⼈来。” 陆绎冷眼看沙修⽵:“如此,罢了,将他仍押回去吧。”
众⼈欲⾛,上官曦却将伸臂将陆绎拦住,笑道:“⼤⼈,您刚刚说过的 话可还算数?” “⾃然算数。” 陆绎停住脚步,含笑道。 “那好,⼤⼈若不嫌弃我这⾥酒劣⾷粗,留下来吃⼀坛⼦如何?” 闻⾔,陆绎低⾸迟疑⽚刻,便点头笑道:“既然上官堂主开了⼝,那我 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将沙修⽵仍押回牢⾥,就不必等我。” “⼤⼈……”⾼庆似不太放⼼,神情迟疑。 “不妨事。” 陆绎摆摆⼿,令他们快上船去,⾃⼰便与上官曦⼀同踏⼊饭庄之中。 今夏看在眼中,暗叹⾃古英雄难过美⼈关,当真是⾄理名⾔。陆绎那 般冷傲之⼈,遇上上官姐姐这等⻛姿飒爽的⼥中豪杰,也不得不化为绕指 柔。 ⽉⾊如霜,辽阔的湖⾯上⼀⽚茫茫的银⽩。 “姑娘,外间有⻛,还是进来吧,仔细受了凉。”随伺的圆脸丫鬟劝 道。 翟兰叶扶着舱门,极⽬远眺,对丫鬟的话仿若未闻。带着⽔汽的夜⻛ 轻轻拂动她的袄裙,⾊如⽉华,飘扬绚烂,⾝姿⾃有种说不出的曼妙。 “姑娘,有三、四⾥⽔路呢,且要⼀会⼉功夫,还是进来等吧。”丫鬟 继续劝道。 “不妨事,在家时坐的时候久了,我略站站。” 翟兰叶柔声道,⽬光仍望着湖⾯,⾯上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丫鬟只得不再相劝,进舱取了件披⻛,替她披上。 船缓缓前⾏,莫约过了半个时⾠,能看⻅⼀艘颇⼤的夜航船静静停在 距离浅滩不远的地⽅,隐约可⻅灯⽕……
三年了,终是⼜能⻅着他了! 她握帕⼦的⼿紧紧按在⼼⼝上,⼼跳之快⼏乎让⾃⼰受不住。 “姑娘,从这边上船。” 丫鬟来搀扶她,她迟疑⽚刻,⼩⼼翼翼地步上架起的踏板,登上那艘 夜航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抽的缘故,接连两、三章的留⾔ 都少得可怜,周末如果再抽,偶就不更了,抓狂!!!
第四⼗四章 才登上船,翟兰叶便怔了怔,她的脚下不是⽊板,⽽是整张柔软雪⽩的⽺ ⽪。不仅仅是她的脚下,甲板上竟⽤⽺⽪铺成了供⼈⾏⾛的路。 “姑娘来了……”⼀名船上的侍⼥迎上前,“主⼈吩咐,请姑娘脱了鞋袜⼊ 内。” 翟兰叶⼜是⼀怔:“脱了鞋袜?”她看⻅这侍⼥竟也是⾚⾜。 “是的,这是主⼈的吩咐。” 尽管是他的吩咐,可⼥⼦的脚岂是能随便让⼈看⻅,翟兰叶不安地望向 四周,幸⽽⽬光所及没有看到任何男⼦。 “姑娘?” 迟疑⽚刻,翟兰叶⽅才点了点头。 那侍⼥取过⼀张圆凳,请她坐了,俯⾝替她脱下鞋袜,搀扶着她站好。 ⾚脚踩在⽺⽪垫⼦上,顺滑柔软的⽺⽑从指缝间钻出来,翟兰叶不甚 ⾃在地站稳⾝⼦,望着通向船舱这条软绵绵的路,只觉似做梦般的不真 实。 “姑娘请随我来。” 侍⼥⾏在前头,她深吸⼝⽓,款款跟上。 进了外舱,灯⽕昏暗,她只觉得脚下的触感与之前不太⼀样,虽然仍 是⽑茸茸的,却不若之前那般柔软,显得硬碴了许多。她诧异地低头望 去,地上已不再是⽺⽪,换成了⼀张张狼⽪垫⼦。
再往⾥头⾏去,愈发昏暗,侍⼥从舱壁上取了⼀盏灯捧着,她紧随其 后,不敢离得太远。 侍⼥领着她上了楼梯,梯⼦上⼜换了⼀种垫⼦,她只能察觉出不同, 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何种动物的⽪⽑。 上了两段楼梯,再穿过⼀段过道,紧接着⼜上了⼀段楼梯,翟兰叶眼 前⽅豁然开豁,竟是到了船的顶舱…… ⼀轮明⽉在天,地上是⼀铺到底的⽞狐⽪,狐⽑如针般铮亮。 ⾚⾜踏在黝⿊发亮的狐⽪上,愈发显得细嫩⽩皙,翟兰叶⾃⼰不经意 低⾸看了⼀眼,怔了怔,竟不由⾃主红了脸。 “你来了……”⼀个低沉的男声在暗处道。 原本领路的侍⼥不知在何时⽆声⽆息地退了下去,翟兰叶⽴在当地, 微微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道:“是你么?” “三年不⻅,连我的声⾳都认不得了?”男⼦靠在软榻上,低低轻笑 道,“你过来,让我看看,莫站那么远,你知道我的眼睛不太好使。” 翟兰叶缓步⾛到软榻⾯前,⼀双妙⽬望向男⼦,那男⼦的双⽬却看着 她那双纤⾜。 他慢慢伸出⼿,⽤⼿背轻轻靠上她的脚踝,肌肤相触的那瞬,翟兰叶 全⾝猛地⼀颤,缩了缩脚。 “你坐下来,咱们俩说说话。”男⼦也不恼,指着狐裘低声道。 翟兰叶曲膝坐在⽞狐⽪上,⽤裙⼦把粉⾜规规矩矩地掩起来,然后含 羞带怯地垂⽬⽽坐。 男⼦望了她⽚刻,微微⼀笑,牵过她的⼿来,在掌中轻轻摩挲着,笑 着问道:“听说你爱吃鲜⻥汤,是不是?” 翟兰叶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京城也常吃。”他⼜道。 接着,两⼈之间陷⼊⼀阵静默之中。
她偷眼望了他⼏次,终于⿎起勇⽓开⼝问道:“你这次来,会带我⾛ 么?” 男⼦笑了,抬⼿抚上她的脸,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秀美的下颌,低 声道:“上⼀次⻅你,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正好是霜降那天。” 男⼦⻓叹了⼝⽓:“我在京城脱不得⾝,若不是为我娘守孝,我恐怕也 来不了这趟。” “你娘她……”翟兰叶抬⾸望向他,⽬光带着⼼疼,“你⼀定很难过吧?” “她⽼⼈家登⻄⽅极乐净⼟,我为何要难过。”男⼈仍是笑道,“我爹倒 是挺伤⼼,我劝他庄⼦丧妻⿎盆⽽歌,可惜他听不进去。我索性还是出来 躲清净,顺道还可以来看看你。”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复问道,“是来带我⾛么?” 男⼦仍不回答,抚着她的脸,轻声叹道:“听说那晚,周显已把你吓着 了?连那屋⼦都不敢住了?” 闻⾔,翟兰叶惶恐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究竟发⽣了什么事,他为何 突然就……就上吊⾃尽?我照着你的吩咐做,以为他最多就伤情⼏⽇,怎 么会、怎么会……是不是我害死了他?” “傻姑娘,这是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男⼦的声⾳愈发轻 柔,⼿滑落到她⽿边,摩挲着⽿垂,“你⼀直都做得很好,我在京城⾥,每 次接到你的信,⼼⾥都欢喜得很。” “为何不让我留在你⾝边?我也会做得很好。”她急切道。 “我知道,你⼀直都很好。你⻅过陆绎了吧?觉得他为⼈如何?” 他安慰着她,⽬光随着⼿慢慢滑下,慢条斯理地撩起些许她的裙摆, 端详着她如⽟雕的双⾜…… “只⻅过⼀次,刚⻅时他问起周显已之事,我便有点恼了,后来他就不 再问了,只闲谈些琐事。后来他还派⼈送了些⾹料和⼩点⼼与我。” “⼩点⼼?”男⼦微微侧头。
“是⼩⽶糕,我也奇怪,怎么会送点⼼,后来听说他闲暇时喜好⾃⼰下 厨。” 男⼦不由⼤笑:“你被⼈耍了,他岂会做这等事情,定是有⼈从中捣 乱……但如此说来,他对你并未上⼼,不过是敷衍⽽已,否则怎会让旁⼈ 这般戏弄你。“ “是兰叶⽆能。” 男⼦笑道:“不相⼲,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被你所惑。” “公⼦不怪兰叶?” “当然。”他⼼不在焉答道,专注地在她脚⼼轻轻划着圈圈。 翟兰叶羞涩⽽局促地缩了缩脚,却反⽽被他握住。早春⻛寒,⾜踝□在 外,冻得冰冷,⽽他的⼿带着某种奇异的热度,瞬间让她打了个激灵。 “公⼦……”她不⾃在地轻唤道。 “我记得,我⾛的时候,它才六⼨⼆。” 男⼦抬起另⼀只⼿,沿着纤⾜的轮廓摩挲,仿佛在观赏⼀件精雕细琢 的绝世真品。翟兰叶脸羞得通红,却是动也不敢动⼀下,⼼中只担⼼会有 ⼈突然闯上来。 直过了半晌,只听到他⼀声叹息,⽆⽐惋惜道:“现在是六⼨七吧。” 翟兰叶惊讶于他的精准,点头道:“是的。” “可惜了、可惜了……”男⼦遗憾地放下她的脚,温柔望着她,“能跟我 回京城的,⾜⻓不能超过六⼨六。” “什、什么……”翟兰叶怔怔的,压根没听明⽩。 “这是我早些年就⽴的规矩,你看,我也没法⼦,是不是?” 他仍是微微笑着,语⽓温柔地简直能滴出⽔来。 “这些年,我、我……我⼀直等着您……”翟兰叶双⽬尽⼒睁⼤,也不 敢眨眼,却仍是⽆法阻⽌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下来,“我⼼⾥只想着您,您的
吩咐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爱怜地看着她的眼泪滑落,⼀滴⼀滴如珍珠般渗⼊⽞狐⽑中。 离开渡⼝已有⼀盏茶功夫,⻓桨⼀下⼀下地划着,⽔波映着⽉光,粼 粼闪闪。 今夏⽴于船尾,环视周遭,原本⽬光所及之处还有两、三条船⼉,不 知何时隐没⼊⿊暗之中,再侧⽿细听,除了⽔声,竟是⼀⽚静谧。 船头处的⾼庆也察觉到周围安静得出奇,带着⼏分蹊跷,本能地将⼿ 按在绣春⼑⼑柄上,⼀双厉⽬毫不放松的扫视着四周…… “此处⽔道复杂,划快点,快些进⼊城的⽔道。”他吩咐船夫。 船夫不敢违逆,加快⼿中的动作,船桨哗哗地激起⽔花⽆数。船⻜快 地向前驶去,却不料才⽚刻功夫,只听得“咚”得⼀声,船⾝⼤震,像是在 ⽔底撞上了什么硬物。 今夏踉跄着扶住船蓬,⽅才站稳⾝⼦。 ⾼庆也是差点跌⼊⽔中,朝船夫怒道:“怎么回事?!” 船夫结结巴巴道:“⼩⼈、⼩⼈也不知道,可能是撞着什么了。” “还不快划!” “是、是、是。” 船夫连声应道,操起船桨欲划。船桨刚⼊⽔,就如插⼊⽯缝⼀般,半 分动摇不得,船夫⼤惊之下,⽤⼒去拔。 “怎么回事?”⾼庆⼼知有异,他⽔性不佳,在陆上尚能冷静,但在船 上遇险却难免⼼浮⽓躁。 船夫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整个⼈反倒被船桨拽下⽔去,扑通⼀声⽔ 花四溅,咕咚咕咚冒了⼏个泡后便再⽆动静。 周遭复回复初始的静谧,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过。
⽔底有⼈! 今夏全⾝绷紧,缓缓蹲下,直⾄低伏在船板上,⼀⼿已经抽出朴⼑, 静静地等待着…… 原本在舱内看守沙修⽵的两名锦⾐卫也抽出绣春⼑,紧张唤道:“校尉 ⼤⼈!校尉⼤⼈!” “怎么了?”⾼庆⼜是紧张⼜是恼⽕,不放⼼地环顾周围,然后抽空往 ⾥看了眼,⼝中骂道,“⼤呼⼩叫地作甚?” “⼤⼈……” ⼀名锦⾐卫指着船舱底部,他们的皂⽪靴已经湿透,不知什么时候, 船底同时多了好⼏个缝隙,⽽⽔正在往上冒。 ⾼庆⼀个箭步抢进来,伸⼿就割了⽅⾐⾓去堵缝隙:“愣着作甚,快堵 上!” “⽔是莫名其妙就突然涌出来的,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会不会 有⿁魅作祟?”在⽔边的⼈⼏乎都曾听说过⽔⿁索命的故事。 反⼿给了说话者⼀个清脆的⽿光,⾼庆冷冷道:“去船头守着,只要有 东⻄冒头就杀了他!管他是⼈是⿁!” 那名锦⾐卫什么都不敢再说,快步⾏⾄船头,抽⼑警惕地守着。 今夏低伏着⾝体,借着⽉光瞥了眼沙修⽵,想从他神情中看出些许端 倪,但看起来沙修⽵垂⽬低⾸,加上船舱内昏暗⼀⽚,压根看不清他神 情。 船头处有⽔花溅开的声⾳,⾼庆⻜快地转头,刚刚还在船头的那名锦 ⾐卫已经消失地⽆影⽆踪…… “校尉⼤⼈……” 余下的另⼀名锦⾐卫明显声⾳有点发哑。 ⾼庆狠狠塞好另外⼀处缝隙,粗声道:“你把剩下⼏处堵上,看好 他!……还有你!趴着作甚,六扇门怎么尽是你这样的废物!”
“你不是废物你下⽔去啊!” 今夏恼怒道,她最烦这种没法解决事情就知道骂⼈的主⼉。话⾳才 落,忽然瞥⻅⾝侧⽔⾯上有物件缓缓浮上来,⼀丝丝、⼀缕缕,⿊得让⼈ ⼼悸,凝神定睛望去,竟是⻓⻓的乌⿊头发随着⽔波荡漾…… 究竟是⼈是⿁?!她倒吸⼀⼝冷⽓,顾不得多想,挥⼑就往⽔中劈 砍,⽔花哗哗溅了她⼀⾝,却是⼑⼑落空,⽔⾯之下仿佛并⽆任何实体, 只有纠纠缠缠的⻓发。 作者有话要说:从⽉榜上下来了,⽂⽂开始冲季榜的艰⾟道路,嗷嗷 嗷! 要留⾔~~要补分~~要⻓评~~~嗷嗷嗷~~~狮⼦拼命码字~~~~
第四⼗五章 ⾼庆赶过来,⻅状,攥紧⼑柄,运⾜了劲道砍向⽔⾯,正值他挥砍之际,⼀ 只惨⽩的⼿破⽔⽽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擒住他持⼑的⼿腕,顷刻间 ⼀拉⼀拽,他随即跌⼊⽔中。 今夏扑过去想去拉他,却已是来不及,⽔⾯上漂浮着⻓发,层层叠叠,没 ⼊⽔中的⾼庆踪影难寻。 “校尉⼤⼈!校尉⼤⼈!”仅剩下的锦⾐卫⻅连⾼庆都被扯⼊⽔中,慌张 道,“这是⽔⿁索命,⼀定是了!” “管他什么索命,反正⼩爷要活!” 今夏紧咬⽛关,紧紧握住⼑柄,紧盯住⽔⾯,那只⼿若敢再伸上来, 管他是⼈是⿁,⾮得剁下来看看不可…… 船尾却再⽆动静,连同⽔⾯上漂浮的头发也消失地⽆影⽆踪。 她正⾃诧异,忽得听船舱内传来闷响,转头看去,沙修⽵⼿脚虽有镣 铐,头却未曾上⽊枷,竟⽤头将那锦⾐卫撞晕了过去。若在平⽇⾥,他断 然没有这般容易得⼿,只是当下那锦⾐卫被⽔⿁骇得慌了神,压根想到还 要戒备他。 沙修⽵这⼀出⼿,今夏反倒定了⼼神——⽔中是⼈,⽽⾮⿁! 船头处,⽔声⼤作,⾃⽔中跃上来四条⼈影。其中⼀⼈⾝材魁梧厚 实,⼤踏步抢⼊船舱中,先把那名晕厥的锦⾐卫拎起来交给外头的⼈,紧 接着搀扶起沙修⽵道:“我来迟了,叫哥哥受了好些苦。” “好兄弟……”
沙修⽵正欲按上他肩膀,⽆奈⼿中镣铐叮当作响。 “哥哥你退开,我把这劳什⼦劈开来。” 沙修⽵稍稍退开⼀步,却听⾝后有⼈⾼声喝⽌:“慢着!” “慢着!”话⾳才落,今夏已将⼀柄朴⼑架上谢霄的脖颈,明晃晃的⼑ 光映着她的怒容,“谢霄,那三⼈的性命可是被你害了?!” “丫头,你……” “说!是不是?”今夏厉声问道。 谢霄⽆奈如实道:“没有,我就⼩⼩惩戒了他们⼀下,都在岸上躺着 呢,⼀个都没死。” “此话当真?” “⾃然当真,我骗你作甚。”谢霄没好⽓道,“你啊,⼝⼝声声哥哥哥哥 地叫,⾻⼦⾥还是个官差。” 今夏这才搁下⼑来,沉声道:“你若害了他们性命,我⾃是不能饶你。 还有那船夫,是⽆辜百姓,你切莫伤了他。” 听了这话,谢霄反倒笑起来:“他可不是⽆辜百姓,我实话跟你说吧, 他压根就是我的⼈。” “你们早就筹划好了?” “那是。” “船漏⽔怎么回事?” “原本就凿出缝来,⽤蜡封上,⽤⼑轻轻⼀划就⾏。” “那些头发?” “那是⻢尾,吓唬吓唬他们⽽已。” 船头放⻛的⼈唤他:“少帮主,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