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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盗走星座的理由 》北山猛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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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by PLHS Library, 2024-01-24 00:26:04

《我们盗走星座的理由 》北山猛邦

《我们盗走星座的理由 》北山猛邦

头顶上传来说话声,看来魔法师们已经做完室内排查了。不久 后,云雀感觉魔法师们已经离开。 云雀再次环顾四周,发现了⼀架铁制的梯⼦。云雀爬上梯⼦,逃 出⽣天。 5 第⼆天早上,班主任发现了蹲在管理楼旁边的云雀,并陪他⾛回 宿舍。⽼师以为云雀是在昨天骚动中迷路了。她同情地看着云雀受伤 的胳膊肘和膝盖,建议他去宿舍的医务室看看。 云雀累坏了,破烂不堪的衬⾐脏兮兮的,脸⾊很差。抵达医务室 后,云雀坐在圆凳上,⽼师为他的伤⼝消毒,并缠上了纱布。 “这伤……还挺严重。”⽼师温柔地说,“没事吧?” “没事。”云雀点点头,⽼师回应以⼀抹温润的微笑。 云雀移开视线,这笑容是真⼼的吗? “⽼师……”云雀不堪重负,泪珠夺眶⽽出,“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 ⼉呢?” “云雀君,你怎么了?”⽼师⼀脸惊诧地盯着云雀,“做噩梦了?” ⼀切都像⼀场噩梦。 云雀把放在膝盖上的双⼿握紧。 “云雀君,知道妖精吗?”


“知道。” “当有很多⼈相信妖精存在时,妖精才得以⽣存。要是有谁说⼀ 句‘根本就没有妖精’,妖精便会渐渐消亡。包含你们在内,这⾥正是 这种地⽅。这是个多么脆弱、⽆常的地⽅啊,必须有⼈相信它,⼀直 守护它。你懂吗?你们既是守护者,也是被保护者。” “我们……已经变成妖精了?” “嗯,对呀。”⽼师澄澈的⽬光投向云雀,那是没有掺杂⼀丝虚假 的清澈⽬光。 “不许再哭了哦。”⽼师帮云雀拭去脸颊上的泪⽔。 “嗯。” “对了,昨天夜⾥秧鸡君出院了,现在就躺在屏⻛后的床上。” “诶?”云雀窜了起来,径直冲向屏⻛。秧鸡确实躺在这⼉,云雀 为这个喜讯欢喜不已。 秧鸡躺在床上,⽩⾊窗帘划过他的脸颊,天花板上的⼤吊扇“咔哒 咔哒”地转动着。他紧紧攥着床罩,床罩上有⼀股消毒⽔味⼉。云雀盯 着他的脸,秧鸡的头发⻓了点,⾯⾊也不错。 忽然,秧鸡醒了过来。 “啊,醒了。” “……云雀,云雀吗?” “你没事就好。”


“是啊……”秧鸡感到有些刺⽬,随即眯起了眼。“我说,云雀,我 怎么住院了?你知道什么吗?” “秧鸡。”云雀瞪⼤了眼睛。“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但我认识你,也知道这⼉是宿舍的医务室,别的也不 记得什么了……” “铃⽊雄⼈。” “啊?” “铃⽊雄⼈你也不记得了?” “那是啥?⼝令吗?不好意思想不起来了。” 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云雀⾛到秧鸡跟前,⽤⼒将他的胳膊拽了起来。 秧鸡的胳膊上有个新的注射痕迹。 “秧鸡……” “别愁眉苦脸的,我的⾝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咱们接着计 划……诶?是什么事来着……算了,总之请你多关照。” “嗯……”云雀咬住嘴唇,强忍着泪⽔。“海猫和燕⼦很惦记你,我 也让他们担⼼了。站得起来吗?等⼀下去找他们,毕竟约好了会回到 他们⾝边的。” 云雀攥住秧鸡的⼿,将他拉起,秧鸡现在能⼀个⼈站着了。 “咱们⾛吧。”


⼆⼈⾛出医务室时,云雀和⽼师四⽬相对。 云雀猛地想起来“虚”底部的那个⾦属牌。刻在上⾯的数字,怎么 和那个爱哭⼥孩的泪珠那么相似呢? 20° 25′ 31″ 136° 04′ 11″


骗⼦绅⼠ 1 在东京,每隔四⼗六秒就会有⼀辆救护⻋出动。住在东京,⼏乎 每天都能听⻅救护⻋的警笛声。 星期六下午,我坐在JR池袋站东⼝附近的⼀家咖啡馆,坐在⼆楼 窗边俯视着窗外的⼈群。⼈⾏道上⼈满为患,已经是⼗⼀⽉了,陈列 橱⾥挂满了彩灯,给⼈圣诞将⾄的感觉。 不知从哪⾥传来了救护⻋的警笛声,但到了近处声⾳便停⽌了。 即便如此,⼈潮依旧,纵使⾝边有⼈受伤或者病倒,⼤家也会⼀脸事 不关⼰地继续前⾏吧。我起⾝望向窗外,但并未发现救护⻋的踪影。 我随即像⼤家⼀样,不再关⼼这件事。 今天的东京同样有⼈受伤,有⼈病倒,有⼈去世。每隔四⼗六 秒,命运之笛便会鸣响,这已经不是新鲜事。 我来东京五年了。 我已经被逼⼊绝境了。 我本来就不适合东京,我没有钱,没有正经⼯作,也没有梦想。 当我回过神来时,早已⾝陷⼤都市的泥沼。


我被朋友的花⾔巧语所骗,加⼊了他的公司。⼀年后公司便倒 闭,朋友留下债务跑路了。我作为连带责任⼈被要求偿还债务。起初 我还能靠劳务派遣和兼职偿还部分债务。但渐渐地,我⾝⼼俱疲,最 后连房租都⽆⼒⽀付。在拖⽋两个⽉房租后,我被赶出住所,于是辗 转于各个⽹吧与㬵囊旅馆。⽬前我在⼀间⽉租四万元的⽼旧公寓⾥苦 苦度⽇。 不过这种“好⽇⼦”也要到头了。下个⽉我的钱包就将空空如也。 我看着从便利店买来的杂志上的融资⼴告,⼀百万好像还是能借 到的,若真能如此,我的烦恼便会⽴刻烟消云散,我也能重新迈⼊⼈ ⽣正途。不过前提是,这笔钱我只借不还。 ⼈⽣的选择迫在眉睫。还钱?跑路?还是去死? 但是,今天的我还是没有做出抉择,太阳就这样落⼭了。 咖啡馆⾥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从我背后传来,仿佛在排挤着我。 我起⾝离席,付了⼀百六⼗元的咖啡钱,⾛出咖啡馆。⼗⼀⽉的寒⻛ 刺痛脸颊,我拉紧了⾐襟,快步离开⻋站前的⼤街。在⼈⾏横道前等 红绿灯时,⼏对情侣将我包围,我⼼⾥有点不舒服。分隔带上象征着 圣诞节的彩带装饰物,提醒着我那讨厌的⽇⼦临近了。 眺望分隔带上的树丛时,我发现⼀个⼩⼩的⽅块状物体静静地躺 在地上。乍⼀看以为是垃圾,定睛⼀看,原来是⼿机。 我⼼中⼀惊。 绿灯亮起,众⼈⼀⻬迈步向前。⾛近分隔带时,我看清了那果然 是部⼿机。⾛在我⾝前的⼈们,不知是否没察觉到它的存在,没⼈去 捡。我停下脚步,满⾯愁容地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们。我⾛近树丛, 确认四周没⼈后,捡起了⼿机,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这是⼀部超薄型翻盖⼿机,⽐我的⼿机款式更新。不知是由于掉 落时的撞击,还是掉落后被⾏⼈踢来踢去,机⾝上伤痕累累。 我⼀边⾛⼀边开机,电池还有电,待机画⾯是从⾼层拍摄的夜 景。我操作了⼀下,这不是店⾯⽤作样品的样机。这附近有⼿机专卖 店,起初我还以为是从店⾥流出来的样机,现在看来,这肯定是某⼈ 遗失的。 从⼈⾏横道折返可直达派出所。要是想把失物交给警察,这样最 快。 然⽽我却背对着派出所快步急⾏。冥冥之中我有⼀种预感,这部 别⼈的⼿机,或许将会成为我摆脱困境的关键。 然⽽这也仅仅是⼀种预感,我还没有解决⽅案。我⼀边闲逛,⼀ 边思考。 别⼈的⼿机,我应该怎么⽤呢? 拔掉SIM卡应该可以放到⽹上卖,不过机⾝受损成这样,应该也 值不了⼏个钱。 储存卡⾥的个⼈信息卖得出去吗?估计连⼀壶醋钱都没有。如果 失主是个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我翻看着⼿机通讯录,当然,其中没有艺⼈的名字。登记的企业 账号多是些房屋中介或是保险公司,我没找到突破⼝。 我点开邮箱,发现⼀个名叫“京⼦”的⼈发来的邮件最多,⼤概占 了七成。最近的⼀条是今早⼋点。 “你今天休息吗?”


这条邮件就这⼀句话。失主也做了回复。 “休息,我去池袋⾛⾛。” 真对不起,没想到你在池袋漫步的时候丢了⼿机,还被我捡到 了。 失主之后还⽤⼿机拍下了池袋站前的圣诞树,传给了京⼦。 这位失主究竟是什么⼈?我查看了通讯录和设置,有些机型访问 时需要密码,不过这部⼿机没有启⽤这种功能。 设置中有⼀项“⽤户信息”,我点开,失主的姓名、住所随即映⼊ 眼帘。 ⽩井勇树,住所在练⻢。上⾯还细⼼地写着⽣⽇,我因此得知他 28岁,跟我差不多。 正当我操作着⼿机,想获取更多信息时,⼿机屏幕画⾯突变,提 ⽰⾳响起。 画⾯中出现了收到邮件的动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提⽰⾳吓了⼀跳,但还是假装若⽆其事地操作 着⼿机。这⾥可是⼈⼭⼈海的繁华街区,我绝不能表现出可疑的动 作。 是京⼦发来的邮件。 “你今天⼏点回家?昨天没和你通话真是抱歉,我昨天加班到很 晚,太累了就直接睡了,今天可以通话吗?” ⼀条平淡⽆奇的邮件,也⾜以窥测失主与京⼦的关系。


那⼀刻,我仿佛得到天启,灵机⼀动。 我想到了⼀个还债的点⼦。 偿还我那⼀百万的⽅法,⽽且只借不还。 我在通讯录⾥寻找着“京⼦”,找到了,还有照⽚。她是个⾝穿⽩ ⾊外套的可爱⼥⽣。住所位于距东京四百公⾥的外县,原来如此,异 地恋啊,这就更好办了。 机主⽩井勇树和京⼦还真是如㬵似漆,看邮件便⼀⽬了然。通讯 录⾥也只有京⼦⼀个⼈的照⽚。 京⼦肯定还不知道⽩井勇树遗失了⼿机,才会发邮件过来。 恐怕机主⽩井勇树此时也没注意到⾃⼰把⼿机弄丢了。丢了⼿机 的话,⼀般来说会先找别的电话拨通看看。要是没⼈接,就会找运营 商申请暂时冻结⼿机号码。因为如果被居⼼叵测的⼈——⽐如我—— 捡到或偷⾛的话,很可能会造成损失。但现在还能收到邮件,说明并 未被停机。这么看来,机主很可能还没发觉⼿机丢了。即便发觉了, 也没有及时去找运营商。 也就是说,停机之前的时间就是胜负的关键。 在京⼦以为电话另⼀头是⽩井勇树的这段时间,冒充⽩井勇树, 对我⽽⾔如同探囊取物⼀般。 只要我⽤这部⼿机给京⼦发个邮件,就能让她误以为我是⽩井勇 树。 “还没决定⼏点回家,待会⼉给你打电话。”我伪装成她的爱⼈, 给她发了邮件。京⼦⽴刻就回复了。


“知道了,我等你电话。” 我成功了,只靠这短短的⼀句话和⼀部⼿机便顺利完成了⾝份验 证,⽽且对⽅还是机主的恋⼈。暂且不谈朋友或熟⼈,恋⼈可不好 骗。若不是⼿机邮件,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接下来我要实⾏的计划,也就是所谓的“电信诈骗”。 有段时间,电信诈骗⼜被称为“猜猜我是谁”。也就是先伪装成某 ⼈,通过电话告知对⽅⾃⼰急需⽤钱,进⽽诱导对⽅汇款。起初犯罪 分⼦⼤多是伪装成被害⼈的⼉孙,说着“是我啊,是我”诈骗⽼年⼈, 才会被戏称为“猜猜我是谁”。现如今也有很多骗⼦冒充成社会保险事 务所的职员或是律师进⾏诈骗,⼿段多种多样。 诈骗团伙费尽⼼机冒充各⾊⼈等,致使诈骗⽅式五花⼋门。关 于“伪装成别⼈”这⼀点,我就不⽤花⼼思了。 我⼿⾥有⼀部现成的⼿机。 ⼀部别⼈的⼿机。利⽤它进⾏电信诈骗……还真是个好主意。 为了拖延时间,我去了柏⻘哥游戏厅。虽然还是没中奖,不过⾄ 少消磨了时间。 我把打柏⻘哥时想出来的说辞编辑成邮件发给了京⼦。 “上个⽉忘了交房租,刚才房东⼜来催我了。还差五万,不好意思 京⼦,你能借给我吗?” 突然张⼝要⼀百万肯定会令对⽅⽣疑。先试探性地要五万,看看 对⽅有没有动作。 她急忙给了我回复。


“你没事吧?!没被赶出来吧?知道了,我替你交,⻢上就要 吗?” 这么轻易就掏钱了啊,对真相全然不知的她如此为我焦⼼,我深 受感动,不过我已经⽆法收⼿了。 我指定了⼀个架空账户,这是我因朋友⽽负债时买的。当时我考 虑要是情况不对,就把全部财产转移到这个账户去逃亡。但我根本就 没有逃亡的经费,最终作罢,如今终于派上⽤场了。只要对她谎称是 房东的账户,就算收款⼈不是⽩井勇树也不奇怪。 ⼤约三⼗分钟后,我收到了京⼦发来的邮件。 “我打钱了,下次别再忘了交房租哦。” “谢谢你。”我得意忘形地打着字,“我爱你,京⼦。” 她害羞地回了邮件。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这么嘴甜(^^);我也爱你,勇君。” 我去确认账户,确实有五万元⼊账,多好的恋⼈啊。 竟然这么容易就把钱搞到⼿了。实在是太过于顺利,我既没有成 就感,也没有罪恶感。不如说,我顿感以前那个为钱⽽困扰的⾃⼰简 直就是个⼤蠢蛋,只要勇于突破底线,⾦钱唾⼿可得。 ⼿机还能⽤,⽩井勇树还没发现⼿机丢了吗?亦或他没意识到需 要停机?不过只要去店⾥说⼀声⼿机丢了,肯定有⼈会建议他去申请 停机吧。 虽然得⼿了,不过我还是得⼩⼼,姑且将⼿机关机。现在的⼿机 都有个功能,丢了的话,可以定位到该⼿机最后⼀次发送电波的位


置,现在关机,应该就不会怀疑到我了。 五万元……或许我应该狮⼦⼤开⼝,从⽽安稳地过个新年。⽤这 种⽅法赚钱,也仅限于失主尚未发觉的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应该别犹 豫,⼀⼝⽓要⼀百万呢? 不,还是别太过分⽐较好。如此轻易就得⼿,使我有点缺乏真实 感。但现在的我,正在⼀步步踏上犯罪的道路。 重新审视这件事,我觉得⾃⼰很凄惨。到现在为⽌,我从来没有 坑害过⼈。既没有偷过东⻄,也没有伤害过谁。 现在我却成了个骗⼦。欺骗了思念恋⼈的⼥⼦,骗取了她的钱 财,我竟然堕落⾄此。 还是扔了这部⼿机吧。 我想把⼿机扔进⾃动售货机旁边的垃圾桶,却半道改了主意,还 是不扔了。反正⽩井勇树迟早会发觉⼿机不⻅了,估计⼀天内就会申 请停机,到时候再扔就好。我姑且先拿着吧。 天⾊暗了下来,我⼀边斜眼看着圣诞彩灯,⼀边从⻋站附近的停 ⻋场取出⾃⾏⻋,准备回那⽼旧的公寓。我的⼿指冻得冰凉。 我将⾃⾏⻋塞进了家门⼝杂乱⽆章的⾃⾏⻋堆放地,锁完⻋后, 看了眼信箱。⾥⾯塞满了旧货回收站与披萨店的传单。我嫌⿇烦,没 拿就回家了。 屋⾥和冰箱⼀样冷。我打开被炉(注:⽇本的传统取暖⽤具。⼀ 张正⽅形矮桌,上⾯铺上棉被,桌下有电动发热器。放在薄垫⼦之 上,⼈们可以将腿和脚、甚⾄整个⾝体伸进暖桌下取暖。)的开关,


将下半⾝放了进去。我开着电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刚才迷迷糊糊地 睡着了。 ⽩井勇树 ⽩井勇树先⽣,⼆⼗⼋岁。 听闻此⾔,我⽴刻清醒了。 ⽩井勇树……是谁来着? 电视播放着今天最后⼀次的新闻,熟悉的景⾊映⼊眼帘,是池袋 站东⼝附近的⻋道。 “……⾝体遭受强烈撞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警⽅怀疑男性 肇事司机有驾驶机动⻋过失致死的嫌疑……” 什么? 池袋站前的⻋祸? 我今天在咖啡馆⾥听到的救护⻋警笛声,就是这个? 画⾯中播放着保险杠和发动机盖凹陷的⻋⼦,确实像撞到⼈所产 ⽣的痕迹。 以事故现场为背景的画⾯中,出现了⼀⾏字幕。 “死亡 ⽩井勇树(28)” ⽩井勇树——不正是这部⼿机的机主吗? 我不禁愕然,⾝体⼏乎动弹不得。我觉得⾃⼰现在肯定⾯⽆⾎ ⾊。我掏出⼿机,剥落的乱七⼋糟的漆⾯和磨痕,确实像经历过⻋


祸。 没错。 这就是在⻋祸中丧⽣的⽩井勇树的⼿机。 ⼿机是由于⻋祸冲击才⻜落到分隔带的吗?如果⽩井勇树被撞时 拿着⼿机,⼿机也有可能⻜落⾄⼏⼗⽶外。不,就算如此,⼿机还是 离⻋祸现场太远了。我在⼤街上没看⻅警⻋,⻋祸现场应该在别的地 ⽅。 ⼿机是从那么⽼远的地⽅被撞⻜到分隔带的?还是掉落在⻋祸现 场附近后,被围观群众你⼀脚我⼀脚踢过去的?警察也没有想过这件 事吗?还是说警⽅在周边调查取证时,我正好捡⾛了⼿机? 总之,我捡⾛了死于⻋祸的⽩井勇树的⼿机,这是事实。 ⽽后我⽤这部⼿机欺骗了他的恋⼈,骗了钱。我发邮件的时候⽩ 井勇树已经死了,那么对京⼦⽽⾔,就变成是已经死去的⽩井勇树向 她要房租。恐怕京⼦还不知道发⽣了⻋祸。 我真的不曾想过机主已经死了,我要是知道,或许就不会这么明 ⽬张胆地进⾏电信诈骗了。 恐惧感⼀下⼦涌上了⼼头,我将⼿机扔到了被炉上。现在关着 机,⼿机⾃然默不吭声,要是开机再看,肯定会遭到京⼦、死者家属 或者警察等⼈的电话轰炸。 看来只能扔掉它了。 机主去世这件事,对我并没有什么不良影响。我只是在路边偶然 捡到了⼿机⽽已。要是⽩井勇树还活着,京⼦早晚有⼀天会发觉⾃⼰


被骗了五万元的。我原本盘算着再充分利⽤⼀下这部⼿机,骗京⼦点 钱。看来只得放弃了。 ⽤同样的⼿段,找别的⼿机骗别⼈吧。 还清债务我就⾦盆洗⼿,我只是请⼤家协助我偿还这不合理的债 务⽽已,跟⼤街上募捐的⼈没什么两样,⾄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再次躺下。 ⽩井勇树的死着实令我吃了⼀惊,不过我和他毫⽆⽠葛,我也毫 不伤⼼。不过冒充死者骗取他远⽅恋⼈的钱,我也很愧疚。命运对京 ⼦是如此残酷,不但失去了恋⼈,还失去了钱。 都是东京的错,都是这座逼我偿还不合理债务的都市的错。都赖 东京,我没有错。 我放空⼤脑,慢慢睡去。 第⼆天早上,我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打开电视看新闻,然⽽并 没有那起事故的相关报道。 难道我昨晚看到的新闻是个梦吗?我做了个噩梦吗?难道是骗⼈ 产⽣的愧疚感使我做噩梦了? 我穿上外⾐,打算去便利店⼀趟。⼀出门,⼲冷的空⽓⽴刻侵袭 了我。今天格外冷,我在便利店买了热罐装咖啡和三份报纸,⽽后返 回房间。到家后⽴刻躲进被炉看起了报纸。 三份报纸都报道了昨天的⻋祸。尽管只是被放到了社会版的⼀ ⾓,但都清楚地写着⽩井勇树死于⻋祸这件事。 这果然不是梦。


我从被炉上拿起⼿机。可怜的⽩井勇树,有前途的⼈死了,没前 途的⼈还活着,真是讽刺。 ⼿机依然关着,我⼗分在意。 虽然知道远离这部⼿机才是明智之举,但让我对这位通信⼈置之 不理,我还是做不到。 反正警察也不知道是我捡⾛了⼿机,我只是偶然经过现场,应该 问题不⼤。 我打开⼿机。 液晶屏上出现了开机画⾯,随即切换到了那个夜景的待机画⾯。 邮件当即⻜出,是在关机期间没看到的邮件。我有些诧异,居然 只有⼀封邮件。 是京⼦发来的。我随即点开。 “早上好(^^)昨晚你先睡了吗?我想给你打,⼜怕吵醒你所以就 算了,我乖嘛?” 我⼤脑⼀⽚混乱。 这是⼀条平淡⽆奇的邮件,恋⼈发来的邮件,幸福的邮件。 啊,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了。 京⼦应该还不知道,这部⼿机的主⼈⽩井勇树已经死了。她不知 道恋⼈已与她阴阳两隔,所以才会在今天早上发来这条邮件。


2 我在那家咖啡馆⾥⼀边喝咖啡,⼀边凝视着桌上的⼿机。今天是 星期天,上午客⼈就很多,都坐满了。我戒备⼼⼗⾜地反复看着京⼦ 发来的邮件。 京⼦住在距离东京四百公⾥的地⽅。我出⾝于农村,⾃然也知道 东京和外地所报道的新闻多少有些不同。其中最⼤的差异就在于地⽅ 新闻,东京都内的交通事故,⼀般是不会出现在外县的地⽅新闻⾥ 的。故⽽京⼦很可能还不知道⽩井勇树已经死了。 不过⽩井勇树⽼家的亲戚或熟⼈也没把他去世的消息告诉京⼦ 吗?⾄少到今早为⽌还没有⼈告诉她,不过也可能是京⼦⽼家那边根 本没⼈知晓⽩井勇树的死讯。 我有必要了解⼀下⽩井勇树,这并不难,只要看看他和京⼦以及 其他⼈往复的邮件,便可轻松获知他的私⽣活、思维模式与隐私。虽 然⼿机⾥只存了最近的⼆⼗条邮件,但储存卡⾥有以前的备份资料。 某种意义上记录了他的过往。还有,他⽤⼿机相机所拍的照⽚也都存 在储存卡⾥,只要查看⼀下就能得知他在何地与何⼈相约。查看他的 ⽇程表还能掌握其当天的动态。⽩井勇树把这些功能都⽤了个遍,托 它的福,⽩井勇树的⼀切都已经显露在我的眼前了。 ⽩井勇树半年前来东京,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换得新⼿机。⼤学毕 业后,为了筹钱去东京,他没有参加⼯作,⽽是在⽼家的乐器⾏做兼 职。⼏年后,他离开京⼦独⾃⼀⼈前往了东京。他之所以如此选择, 是因为想当⾳乐家,东京有不少这样的年轻⼈。看看以前的邮件和⽇ 程表便可得知,迄今他已经参加过好⼏场⾳乐会,还获得了不少赞 许。他是个吉他⼿,邮件中经常会有⼀些我不懂的专业词汇。


来到东京的⽩井勇树光芒四射。离开家乡的他恍若忽然⾼⾼燃起 的⽕焰,可以说他已经在东京取得了初步成功吧。 与之相对的,则是独⾃留在家乡的京⼦那寂寞的牢骚。不知⽩井 勇树是否察觉到了她的⼼情。 相⽐于⽩井勇树,我的⼈⽣真是⽆聊⾄极。他的邮件与照⽚⾥充 满朋友的⾝影,通讯录⾥的名字也是有男有⼥。他似乎在东京过得挺 充实。 京⼦应该切实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近来的邮件中,有不少暗⽰京 ⼦担⼼男友会抛弃她的不安。 “勇君,到东京后就像变了个⼈。” ⼀条邮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写着。与之相对的,则是⽩井勇树诙 谐的回复,看来他还以为京⼦是在夸他。 东京尽是⽩井勇树这样的年轻⼈,这⼀带有很多⽴志当⾳乐家, 在街头卖唱的年轻⼈。我平时并不会在意他们,不过想必他们也都有 各⾃的故事。其中应该也有⼈和⽩井勇树⼀样,把恋⼈留在了⽼家。 ⽩井勇树在⽼家时是独⾃⽣活的,似乎没有家⼈。他在邮件中曾 说过“我没有⽗⺟”,⾄于是离婚了还是双双亡故,就不得⽽知了。 ⽩井勇树的死讯应该还没传到京⼦那⼉。现在来看,除了京⼦, 他在⽼家似乎没有别的常⽤联系⼈了。另⼀⽅⾯,⽩井勇树在东京似 乎没有对⾝边的⼈表露过京⼦的存在。将恋⼈留在⽼家,独⾃来东京 ——这么说的话可能会遭到朋友的讥讽吧。⽩井勇树的⾳乐伙伴顶多 知道他有⼥友,⾄于此⼥是什么⼈、做什么⼯作,他们应该⽆从得 知。


当然这些信息都是我通过⼿机⾥的碎⽚式资料推断出来的,不过 应该与事实相差⽆⼏。如果哪⾥有疑问,我还可以直接问京⼦。 只要有这部⼿机,我就能⼀直冒充死去的⽩井勇树。在京⼦察觉 到⽩井勇树的死之前,我就是⽩井勇树。我随时都能让勤劳勇敢的京 ⼦给我打钱。 我昧着良⼼打定主意。 “早上好,京⼦,我昨天住本⽥那⼉了,我这边好冷啊,你那边差 不多该下雪了吧?”我给京⼦发了邮件。 京⼦⽴即回复了。 “本⽥不是福岛⼈吗?难道勇君你现在在福岛?” 完蛋了。 随便从通讯录⾥找了个名字真是失败。是我疏忽了,下次搬⽤别 ⼈名字时要慎重。 “不,我在东京。本⽥来东京了,住在他朋友那⾥。我今天还有⼯ 作,差不多该出门了。” “路上⼩⼼(^^)。” 我想办法⾃圆其说,没问题。京⼦果然还不知道⽩井勇树已经死 了,还以为我就是⽩井勇树。不过这也没办法,要想获知⾝处东京的 恋⼈的近况,她也只能仰仗于这不靠谱的邮件。⼈都死了她也不知 道。 正午⼗⼆点我⾛出咖啡馆,去做劳务派遣的⼯作。已经很久没⼈ 对我说过“路上⼩⼼”了,我不禁⾃豪起来。


下午六点我完成了劳务派遣的⼯作,离开了公司。天⾊很暗,我 看了眼⽩井勇树的⼿机,有邮件提醒。 “下初雪了哟。” 这条邮件⾥包含了⼀张⻩昏下乡间⼩道的⻛景照。京⼦可能想拍 雪,但照⽚⾥并没有看⻅雪。远处的点点灯⽕貌似是当地⺠宅,反倒 有⼏分像雪。照⽚不⻅⼈影,真是孤寂的⻛景,即便如此,我仍然觉 得这景⾊远胜于东京的圣诞彩灯。 “我这⼉还没下雪,今年不知道还会不会下了,你那⼉冷吗?⼩⼼ 别感冒了。” 我⽤拍照功能拍下了东京的夜空,添加⾄邮件。不知京⼦看到这 被⼤楼的边边⾓⾓切割的天空,会作何感想呢? “别⽼待在那种看不⻅天空的地⽅,赶快回到我⾝边来。”京⼦回 复道。这应该是她的真⼼话。 不过很遗憾,她的恋⼈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会回去吧,最近我们公司陷⼊了经营危机,饭碗要是砸了可 能会回去吧。”我事先做了个铺垫。 接下来的⼏天,我准备描述⼀下⽩井勇树的公司每况愈下的经营 状况。给京⼦留下⼀个公司周转不灵的印象,然后再向她要钱。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冒充她的恋⼈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机还能⽤,但距离停机应该也不远了。⾸ 先,⽩井勇树的死讯仍有可能传⼊京⼦的⽿中,若真如此我只能终⽌


计划。再有,这部⼿机最多也就再⽤⼀个⽉,因为没有⼈付费。机主 ⽩井勇树⼀死,付费者也随之消失。⼿机之所以还能⽤,应该是因为 运营商还没收到机主死亡的停机通知。如果机主没设置每个⽉⾃动转 账以⽀付⼿机⽉租的话,账单就会被邮寄⾄机主的住所,到时候⽋费 停机,我也⽆计可施了。 看看过往的邮件就知道,⽩井勇树因为⽋费被停了好⼏次机。京 ⼦也劝告他好⼏次,他每次找的理由都是懒得拿着账单去付费。他果 然没设置⾃动转账。 这部⼿机最多也就再⽤⼀个⽉,此前必须诱使京⼦掏钱。 死了恋⼈固然可怜,可这与我何⼲呢? 好戏要开演了。 第⼆天,我接到了⾦融公司的催款电话,这⽐我预想的还要早。 我低声下⽓地表⽰会尽快还钱,准备先动⽤从京⼦那⼉⼊⼿的五万 元。 到架空账户取钱时,我还特意乔装打扮了⼀番。戴上了平光镜和 ⼝罩,梳了个⼤背头。我也不知道伪装效果如何,聊胜于⽆吧。 我⽤京⼦的五万元还了债。⽤ATM机转账时我顿感郁闷,继⽽⼼ ⽣悲凉。 理由明摆着,因为那是京⼦的钱。我利⽤了思念远⽅恋⼈的京⼦ 的那份纯真。现在想来,连直接抢劫的罪恶感都⽐现在要少⼀些。 我本来就和犯罪⼋字不合,迄今为⽌的⼈⽣经验告诉我,我⼀定 会因纰漏⽽失败。在那之前,适可⽽⽌才是最好的选择。


从京⼦那⼉骗到钱我就罢⼿。 之后,我就能像以前⼀样和京⼦形同陌路了。 得知真相时,京⼦会作何感想呢? 这可不是我该想的事。 3 时间紧迫。 贸然开⼝要钱,可能会令对⽅⽣疑。我得在确保对⽅不会起疑⼼ 的前提下,速战速决。 不过她发来的邮件却还总是那么悠然⾃得。 “早上好,昨天夜⾥我家屋后有猫在打架。还记得吗,就是以前的 斑点猫和⿊⽩猫,会是谁赢了呢?他们⼜为什么打架呢?” “是为了抢你的猫⾷吧。” “斑点猫喜欢吃鸡胸⾁,但⿊⽩猫不爱吃。所以说他们才不会抢猫 ⾷呢,是看上同⼀只⺟猫了吗?” “你⾝边猫还挺多,下次瞧⻅给我发张照⽚吧。” “之前拍的⼀直存着呢。” 看着照⽚⾥的⿊⽩猫照⽚,我⼼情复杂。即便我已经厌倦了这⽆ 关紧要的话题,看到传来的猫咪照⽚时还是会会⼼⼀笑。我⾃⼰都⼗ 分困惑。


与她往复邮件,我很快乐。或许这只是她的⽇常,对我⽽⾔却新 鲜感⼗⾜。 我开始随⾝携带⽩井勇树的⼿机,会时不时地看看收件提醒的灯 亮没亮。顺便⼀说,京⼦之外的联系⼈都被我拉⼊了拒接名单。所以 ⼀有收件提醒,我便会⽕速打开⼿机。 就算回到冷冷清清的房间,我也不再觉得⾃⼰是孤⾝⼀⼈。有⼈ 陪我聊天了,虽然只是通过邮件。京⼦在我⼼中愈发重要。 京⼦曾数次要求直接和我通话,不过,我怎么办得到呢。我不知 道⽩井勇树说话的语调,也不了解他的说话⽅式。只是往复邮件的 话,还可以参考其过去的⽂本尽量和他保持⼀致,通话可就不⾏了。 告知京⼦⽆法与她通话后,她显得很落寞。 “⾝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吃不惯东京的饭⾷?” “不要紧,我最近很忙,没时间陪京⼦,真是不好意思。” 我尽可能对京⼦温和⼀些,虽然她是个善解⼈意的好⼥孩,但时 间已经不允许我得罪她了。 转念⼀想,京⼦能独⾃守候着想要成为⾳乐家⽽前往东京的恋 ⼈,还真是⼼胸宽⼴。可以的话,我真不想以这种⽅式结识她。难道 京⼦没想过和恋⼈⼀同前往东京吗?也许她⽆法割舍家乡的⽣活吧。 从过往邮件可知,她在⽼家的政府担任办事员。 京⼦现在在⼲什么呢?在⼯作?还是在家看电视?不知不觉间, 我开始挂⼼于这种问题。 京⼦成了我孤苦⽣活中的⼀丝温存。


但我还是要骗她的钱,还不了债可就完蛋了。对诈骗⽬标产⽣感 情,真是可笑⾄极。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骗她到最后了。 ⽽且她真正的恋⼈已经死了,事到如今,我哪张得开⼝对她道明 真相呢?真可怜,她失去了最爱的⼈。 不过,京⼦对⽩井勇树还真是⼀往情深。⽩井勇树在东京可能确 实光芒四射,不过京⼦真的能容忍他弃⾃⼰于不顾吗?就异地恋⽽ ⾔,多少有⼏分怀疑才对吧? ⽩井勇树真的没有变⼼吗?为了挖掘出⽩井勇树的罪证以减轻我 的罪恶感,我调查了他在东京的⼈际关系。但我并未发现他有别的⼥ ⼈,通话记录也基本都是和京⼦的,剩下的都是和他朋友的。 顺便⼀说,⽩井勇树虽谎称在公司上班,但实际上是在做兼职。 通讯录⾥有⼀家注册的保险公司,通话记录⾥也有这家公司的名字, 但在先前看过的“⽤户信息”⾥,“公司”⼀栏是空着的。他似乎骗京⼦ 说⾃⼰在这家保险公司上班,是急中⽣智撒的谎吧。 “京⼦爱我吗?”我随⼿发了条邮件。 “当然啦,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有点想你。” “我知道了,你在玩什么惩罚游戏吧。” “不,我只是照实说⽽已。” “你今天好温柔呀,是勇君感应到我⽐平时更思念你了吗?谢谢 你,你这么说我好开⼼。” 好甜蜜……


这是迄今与我⽆缘的,恋⼈间的甜⾔蜜语。 只要有这部⼿机,我也可以拥有这些。 不过这⼀切都是假象。 恋情也是假的。 说起来,她现在还没有怀疑过我。⻋祸都过去好⼏天了,居然还 没有⼈告诉她⽩井勇树的死讯。 “在东京如何?”她发来邮件。 “都还⾏。” “没弄坏⾝体吧?” “没有,我还⾏。” 这是我初到东京时,对亲朋的惯⽤谎⾔。其实事事不顺,为了不 让对⽅担⼼我也只能这么说。 ⽩井勇树呢?他的⼈⽣应该万事亨通吧。我和他有着天壤之别, 说到底我也没有个在⽼家守候我的恋⼈。 不过我要是有个京⼦⼀样的恋⼈,或许就不会来东京了。 另⼀⽅⾯,京⼦深爱的恋⼈却在追梦路上⼀命呜呼了。为何总是 造化弄⼈呢? “你怎么样?”我问。 “还那样,勇君不在我好孤独。”


“我要是就这样⼀直不回去,你怎么办?” “为什么要问这种欺负⼈的问题?你觉得我还不够孤苦吗?”她好 像有点⽣⽓了。 “对不起,我随⼝⼀问。” “你不会离开我吧?拜托你,就算是天各⼀⽅也要陪着我。” “我知道了。初到东京时我就下了决⼼,京⼦哭了的话,我⼀定赶 回你⾝边去。” “那我现在就哭。” “没电⻋了,坐出租⻋⾏吗?” “不⾏,你要为未来存钱,我也会存的。” ⼀提钱,我⽴刻从爱情游戏跳回了现实。 我究竟在搞什么⿁?再这样下去就完蛋了,我都快爱上她了。“今 天有点累了,京⼦,晚安。”发完邮件我合上⼿机。 你是否能理解我这凄惨的⼼境呢? 不,还是不了解的好。 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这都是为了她好。 接下来⼏天,我都旷⼯了,⼀天到晚盯着⽩井勇树的⼿机。我⽆ ⼼⼯作,⼀直躲在被炉⾥摆弄着⼿机。 旧照⽚中的京⼦脸上挂着笑容,可这笑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照 ⽚中的她穿着红⾊对襟⽑⾐,胸前还挂着个苹果状的⼩吊饰。在寒⻛


凛冽的海景中,唯有这吊饰熠熠⽣辉。照⽚⾥却没有我。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还清债务就能开启新的⼈⽣了,到时候我该做些什么呢? 我是该脚踏实地地去公司上班,还是要像⽩井勇树⼀样勇敢地去 追梦呢? 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梦想。 学⽣时代我曾热衷于戏剧。本来是想朝着这个⽅向发展,到东京 后不久便放弃了。我在哪个剧团都待不⻓久,也曾因为讨厌剧团的氛 围⽽擅⾃⾛⼈。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触碰戏剧了,没想到如今却获得了 重振旗⿎的勇⽓。我要找回属于我的荣光,即使我现在⾝处⾕底,也 必须想办法卷⼟重来。 我⽕速赶往⽹吧查询招聘⼴告,看看哪个剧团在募集演员。我选 定了⼀家中等规模的剧团,敲定了⾯试。 “我准备去试镜。”我给京⼦发了邮件。 “⾳乐会的试镜吗?加油啊。” 我冒充死去的⽩井勇树和京⼦往复邮件已经⼗天了。她还是想直 接和我通话,我绞尽脑汁百般推脱。 我开始意识到,⽐起骗钱,我竟然把更多的精⼒花在了在京⼦⾯ 前树⽴⾃⼰的光辉形象上。虽说这么做的理论依据是为了在不损害形 象的前提下骗到钱。不过事到如今,我都弄不明⽩⾃⼰的⽬标了。 就这样重新做⼈,就算不骗她钱也能活下去了吧?这种想法涌上 了⼼头,愈发膨胀。


不过事到如今,我已骑虎难下。 我所扮演的男⼦早已不在⼈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穿帮了,她早 晚有⼀天要正视现实。 怎么办才好呢? 千⾥之外的你。 本与我的⼈⽣毫⽆关联的你。 你能拯救这样的我吗? 我横躺在空荡荡的房间⾥,设⾝处地地查看着⼿机。 ⽩井勇树到东京后,曾回过⼏次⽼家,⼿机⾥有好⼏张他和京⼦ 的合照。 ⽩井勇树拍的最后⼀张照⽚,是池袋站前的圣诞树。这张照⽚应 该是他发给京⼦的最后⼀条邮件的附件。我试图查找早先的邮件,可 惜记录都没了。我从储存卡⾥导出了那张圣诞树的照⽚,确认了拍摄 ⽇期,确是他出事当天,⽽且还是我听到救护⻋警笛声前不久。原来 如此,他在拍下这张照⽚后,不⼀会⼉便让⻋撞了。 再度观察照⽚,我发现圣诞树位于两条路之间,两条路与分隔带 形成了⼀个三⾓洲地带,圣诞树就在分隔带上。只有站在极其靠近⻋ 道的位置,才能拍出这张照⽚。当然,如果⼿机有变焦镜头的话,站 远点也⽆妨。不过就照⽚来分析,⽩井勇树当时肯定站得离⻋道⾮常 近,他⾝边就有⼀辆出租⻋,⻋窗上映着他举着⼿机拍摄的⾝影。他 ⾝后那个⼈的⾝影都清晰可⻅。 然后他就在这⾥被失控的机动⻋撞⻜了。


我有点在意,开始调查⽩井勇树的⻋祸。光看⼏份报纸⽤处不 ⼤,上⾯都没有详情。第⼆天,我在⽹吧查到了⼏则相关报道。 新闻被挂到了⽹上,那么京⼦也可能会看到。不过这⼀类新闻只 有⾃⼰主动搜索才会看到。京⼦应该有朝⼀⽇也会主动搜索吧……总 ⽽⾔之,⼏则新闻都写明是⽩井勇树被⼈潮挤到了⻋道上,然后遭遇 了路过的机动⻋。事发当天正值周六午后,⼈⾏道上确实⼈流如潮。 不过真有可能把⼈挤到⻋道上去吗?结合现场情况思考,我觉得⽩井 勇树应该是为了拍照主动⾛上了⻋道,后在返回⼈⾏道的途中遭遇了 ⻋祸。 宁可做到这⼀步也要让京⼦看到圣诞树吗? 当天,我在回家途中绕了点路,去池袋站看了看圣诞树。晚上的 圣诞树在彩灯的映衬下⼗分夺⽬。不久前我还对它⼗分嫌弃,现在却 想让京⼦也看看,⽐⽩井勇树照⽚⾥更美的圣诞树。 我按了好⼏次快门,挑了⼀张最好的发给京⼦。京⼦欣喜地回复 说“好期待圣诞节哦”。 京⼦以前传邮件说,圣诞节当天有⼯作,所以不能⻅⾯。她要是 说“能⻅⾯”我才不好办呢。 但是,能的话,我想⻅她。 当然,这种事绝不可能发⽣。 我们相隔甚远,她也没⻅过我,甚⾄不知道有我这个⼈。她绝不 会转头看向我这种男⼈的。 到了圣诞节,这部⼿机就没什么⽤了吧,她终有⼀天会得知⽩井 勇树的死讯。


我和京⼦缘尽于此了。 我也差不多该做出抉择了。 选⼀种⽅式,和京⼦说再⻅。 第⼆天,京⼦发来邮件。 “试镜如何?” “嗯,通过了。” “太好啦(^^)恭喜恭喜!这下勇君的粉丝⼜要变多了,我有点寂 寞,要是能去现场⽀持你就好了……” “太远了,别勉强。” “还是要恭喜你哟(^^)。” 我躲在被炉⾥,单⼿⽀着脑袋看她的邮件。 我是个骗⼦。 今天早上寄来的落选通知书,此时被我紧紧攥在⼿⾥。 梦想并不能让我的⼈⽣绽放,果然我还是需要钱。 我把落选通知书揉成⼀团,狠狠扔向墙壁。我⼼⾥空空荡荡,好 不容易重新振作,却⼜变成这样。 “京⼦,这么下去我快完蛋了,请务必救救我。” 输⼊完这⼀⾏字,我⼜⽴刻删掉。这是我的呼喊,⽽不是⽩井勇 树的。我必须变成⽩井勇树,只有在变成⽩井勇树时,我才是京⼦的


通讯对象。即便如此,我也很难变成死去的⽩井勇树,我是个⼀⽆是 处之⼈,就算装成他,我也还是那个没⽤的我。 “京⼦,之前我提到过,我们公司现在真的很窘困,我们商量着先 ⾃掏腰包垫点钱,以渡过难关。”我终于开⼝了。 “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下个⽉有⼤宗交易,到时候就还回垫付的钱。” “那可太好了,不过你是不是辞职⽐较好?勇君现在可以靠⾳乐养 活⾃⼰了不是吗?” “还早呢,我现在就愁于没钱帮助公司。” “需要多少钱?” “⼀百万。” “那么多?” 不⼀会⼉,她的邮件⼜到了。 “没关系,这事交给我。” “京⼦你没问题吗?” “没有,这点钱我还是有办法的。” 我的⼼狂跳着。 我终究还是做了这种事。 “对不起……你可真是帮了⼤忙了。”


“没事,为了勇君嘛。不过我⼀时半会⼉也凑不⻬这么多钱,你等 ⼀下。” “你慢慢来。” 居然这么顺利,我⼿⼼冒汗,输⼊邮件都有点⼒不从⼼了。 我的⼼情迅速平复了。 终于结束了,再⻅了京⼦。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我想给这个故事配个合适的结局。 伴随着⼿机停机⽽退场⾃然没什么难度,也可以就此断绝和她的 ⼀切联系。终有⼀天,她会发现恋⼈已经故去,⾃⼰被骗了钱。 不过这么做也会有后续问题,被警察追缉⾃不必说,恐怕她会恨 我⼀辈⼦吧。 当然,她恨我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我还有另外⼀个想法。 既然她还没察觉到⽩井勇树死了,那我就利⽤这点,让⽩井勇树 在她的脑中活下去。 剧情梗概我都想好了。 ⽩井勇树到东京后就变了个⼈。⽐起⼟⾥⼟⽓的家乡,东京的⽣ 活更加绚烂、刺激且有趣。他在东京乐此不疲地⽣活着,朋友逐渐增 多,⼤家都很喜欢他,他也很珍视⼤家。他对家乡的情感渐渐淡了。


与此同时,他愈发觉得⽼家的⼥友可有可⽆。他在东京有了新的意中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 于是他决定和昔⽇的恋⼈说再⻅。 剧情虽然有点⽼套,但还是有说服⼒的。 也就是说,我要以⽩井勇树的⾝份和京⼦分道扬镳。以这种⽅式 断绝关系的话,便能掩盖我的罪⾏。 我认为这是⼗分绅⼠的落幕⽅式。 和千⾥之外的恋⼈阴阳两隔,将会给她带来多⼤的⼼理冲击啊。 还是让她被变⼼的恋⼈甩了⽐较好,对她的将来也有好处。 和她分别令我痛苦万分。 但欺骗了她的我,⼜有什么脸⻅她呢? 4 第⼆天,我在池袋的⼈潮中缓缓前⾏,等待着京⼦的邮件。她差 不多该告诉我打完钱了吧。我这次指定的账户是⾃⼰的主账户,但我 骗她说是上司的账户。我觉得不会露出⻢脚,只要⼀直步步为营地骗 她,她应该不会发现⾃⼰被卷⼊了诈骗事件。 午后,京⼦终于发来了邮件。 “打完钱了。” “谢谢你,不好意思给你添⿇烦了。”


我去银⾏确认,可并没有钱⼊账。 “好像还没到账。” “我好像没赶上实时到账的汇款时间,不好意思,我确实打了⼀百 万,你明天再看看。” “嗯,帮了⼤忙了。” 就这样进⼊终章吧,我暗下决⼼。 但是突然提出散伙,可能会适得其反。我得过个两三天再同她说 再⻅,这是为了稳扎稳打奔向最后的胜利。等我收到钱再提也不晚。 能和京⼦邮件往来,我很快乐。虽然时间很短,但她拯救了我孤 独的灵魂。我可能已经爱上她了。不过我只是个骗⼦,就算延续这种 关系,也⽆法让她幸福。我们的关系戛然⽽⽌,我倍感落寞。可我必 须痛下决⼼,我⽆法⼀直冒充死者,也⽆法再继续骗她。 “喂,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能通话吗?”京⼦忽然发来了邮 件。 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不过通话肯定没戏,便让她⽤邮件说。 我迈步前⾏时收到了京⼦的邮件。 “⾃从勇君到了东京,我就⼀直在想要不要和你同去。不过我没能 追随你,我有⾃⼰的⼯作,也怕给勇君添乱。你说你⾃⼰⼀个⼈就 ⾏,所以我也没多说。不过我现在真的很寂寞,我,能去找你吗?” 简短的⽂字蕴含着深切的思恋。京⼦⼀直在独⾃苦恼吗? 其实已经没必要苦恼了。


“我⽆法像以前⼀样陪在你⾝边,我要在东京闯出⼀⽚天。我每⽇ 都要为此奔波忙碌,你不要⽼是胡思乱想。” 这么说好像显得京⼦很碍⼿碍脚,京⼦承受得了吗? “嗯……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 “并不是奇怪的话,早晚有⼀天我们都要说清楚的。” “勇君觉得,我对你⽽⾔是不可或缺的吗?” 我没回复她。 这样就好。 回过神来时,我正紧紧攥着⼿机。 她也没再发来邮件。 夜⾥,京⼦给我打过⼀次电话,我没接。电话铃声深深刺痛着我 的⼼。 第⼆天早上,京⼦发来了邮件。 “你嫌弃我了吗?” 她很忐忑。⻅到这句话,我⽐预想中的还要痛苦,但我必须要利 ⽤这句话顺⽔推⾈。 “既然你这么痛苦,那我们分⼿吧。”我发了邮件。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此时的京⼦是愤怒更多⼀点,还是悲伤更 多⼀点呢?


“⼀开始我就觉得异地恋不靠谱。你为什么⼀开始不跟我⼀起来东 京?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步。不过留在⽼家是你⾃⼰的选择,你只 是遵从了⾃⼰的内⼼,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勇君你果然变了。” “谁来东京都会变。” “感谢你⼀直以来的照顾。” “什么意思?” “今后在东京也要努⼒哦。” “你想分⼿吗?” “这样对双⽅都好吧?” “你这么想的话,那就说再⻅吧。”“是你想说再⻅吧!”她愤怒 了。 不久后,她发来了邮件。 “对不起。” ⼜⼀条邮件紧随其后。 “可以的话,请给我⼀张你的照⽚以留作纪念。今后我想作为你的 粉丝,默默⽀持在东京拼搏的你。” 看到这句话,我有些不知所措,就算我想发近照,⽩井勇树也已 经不在了。要是发旧照⽚她肯定会⽣疑。 我正苦恼于如何回复时,她⼜发来了邮件。


“要是不⽅便,能把承载着我们⼆⼈回忆的照⽚寄给我吗?” 承载着回忆的照⽚? 我赶紧翻看储存卡⾥的照⽚,她到底说的是哪张啊?我完全不知 道。 对了,我把所有的照⽚全都寄给她不就⾏了吗。 “知道了,我把储存卡送给你,⾥⾯保存着所有承载着回忆的照 ⽚。” “真的可以吗?到最后你还是这么温柔,我真的爱过你,感谢你⼀ 直以来的照顾。” 这条邮件,我不忍卒读。 我遵照京⼦的指⽰,将⽩井勇树⼿机的储存卡拔了出来,装进信 封,寄到京⼦的住所。这么做是不是也算是对⽩井勇树的祭奠呢?我 如此想着。⾄少对我⽽⾔,这是对京⼦的赔礼。 我将⼿机掰成两半,砸了个稀巴烂,随后扔进了便利店附近的垃 圾桶。 于是,⼀个以我碰巧捡到⼿机为开端的跌宕起伏的故事,就这样 落幕了。 应该是结束了吧。 当⽇,我去银⾏取钱。将储蓄卡插⼊ATM机,按下提款键。 然⽽屏幕上显⽰的⾦额还和上次⼀样。


⼀百万根本就没到账。 5 平安夜。 完成劳务派遣的⼯作后,我漫步⾄池袋站。经过进站⼝时,我看 到了那张令我终⾝难忘的脸。 是京⼦。 京⼦在我⾯前⾛着,⼀直以来通过照⽚和邮件与我通讯的京⼦, 如今竟然出现在我的⾯前。还偏偏穿的是那件⽩⾊外套。 当然,她没注意到我。 我随即跟上她。她进站,⾛下楼梯,却在途中停下了脚步。此处 有⼀尊年轻⼈集会时碰头⽤的猫头鹰⽯像,今天是平安夜,⾃然⼈头 攒动。京⼦也在其中。 我假装等⼈,⾛到京⼦的⾝边。我⼼中的疑问堆积如⼭,但还是 克制住了没有张⼝。 不久后,⼀个⾝穿夹克的⾼⼤男⼦出现在了她的⾯前。 这是谁? 刚⼀⻅⾯,⼆⼈便忘情相拥。 我肯定在哪⾥⻅过这个⼈。 到底是在哪⼉?


啊! 是照⽚⾥。 是⽩井勇树⽤⼿机拍下的那张圣诞树照⽚。 照⽚⾥,映在出租⻋⻋窗上的⾝影,他就是⽩井勇树⾝后紧贴着 他的那个男⼈。 就是这样没错。 这家伙怎么会和京⼦在这⾥约会? 再说了,她不是说圣诞节有⼯作,没法来东京吗? 我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谜题全都解开了。 是这个男⼦将⽩井勇树推到了机动⻋道上。 打⼀开始男⼦就和京⼦串通⼀⽓,⼆⼈合谋杀害了⽩井勇树。 男⼦本想利⽤⼈群制造障眼法,还以为神不知⿁不觉地完成了任 务。可惜他犯了错误,他接近⽩井勇树时的⾝影,正好被⽩井勇树的 ⼿机拍到两。男⼦若是提前伪造了不在场证明,那张照⽚便是推翻他 不在场证明的关键性证据。 ⽩井勇树在浑然不知的状况下,把那张照⽚发给了京⼦。


随即⽩井勇树惨遭杀害。 问题在于,现场并没有发现⽩井勇树的⼿机。或许是由于⻋祸的 冲击⻜落⾄别处。总之⼿机消失了。 京⼦⽴刻慌了神。恐怕京⼦为了确保⾃⼰的不在场证明,才没来 现场。她察觉到了这张照⽚是破案的关键性证据,必须要先警⽅⼀步 找到⽩井勇树的⼿机,她将此事告知那个实⾏犯,可怎么也找不到⼿ 机。 要是让警察先找到可就完蛋了。 于是京⼦先试探性地发⼀些邮件,当然,她佯装对事故⼀⽆所 知。 要是被某个好⼼⼈捡到,继⽽交还给京⼦可就万事⼤吉了。 不巧,是我捡到了⼿机。 可能京⼦起初也觉得匪夷所思吧,竟然有⼈冒充死于⻋祸的男⼈ 与她往复邮件。在探明对⽅的真实意图前,姑且先⼩⼼翼翼地与对⽅ 互发邮件。若是⼀不留神刺激到了对⽅,导致作为关键性证据的⼿机 被丢弃,或是被交给警⽅可就⿇烦了,于是她选择先配合对⽅。 接下来的事就不⽤我说了。我⾃以为成功算计了京⼦,实则反倒 落⼊了京⼦的陷阱。我向她索要五万元时,她应该就发现我的真实意 图了吧。 她的⽬的从⼀开始就只有那张作为证据的照⽚。她盘算着让我删 掉照⽚,或是将⼿机处理掉。她想通过和我往复邮件,使邮件达到⼀ 定数量后⾃动清除,借此消除那条带有证据照⽚的邮件。最后,她想


出了保留回忆这个借⼝,让我给她发照⽚。她算准了我找不到照⽚, 只能把储存卡给她寄过去。 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井勇树不可呢? 我想起了⼿机的通话记录。 是保险公司! 难不成⽩井勇树给⾃⼰投了保?我想当然地认为是因为⽩井勇树 谎称在那家保险公司上班,才会有通话记录的。实际上他是以客户的 ⾝份和保险公司联系的吗?虽然不知道是意外伤害险还是⼈寿保 险……但如果京⼦是受益⼈的话…… 京⼦和男⼦离开了猫头鹰⽯像。 此时,京⼦胸前那苹果状的⼩吊饰正闪闪发光。⽽与她并肩⽽⾏ 的男⼦脖⼦上也挂了个⼀模⼀样的吊饰。 也许她早就离开了家乡,到东京⽣活了吧。 说不定她来了很久了。 ⼀定是这样。 是东京,让她变了个⼈。


终焉童话 1 东之国国王治下,有个名为伽利卡的村⼦。这是个被群⼭环绕, ⼀年有四个⽉⼤雪封⼭的孤独村落。村⺠们以养⽺为⽣,平静度⽇。 他们与⼈⽆争,在村中安度⼀⽣。 维⽶⽣于伽利卡村唯⼀的樵夫家,他是家中的独⼦。维⽶的⽗亲 是村中唯⼀⼀个有资格砍伐进贡⽤杉树的⼈。融雪之时,⽗亲会将加 ⼯好的⽊材运进城,⼀连数⽇不在家。 维⽶五岁时,⺟亲病死了。那个冬天,维⽶终⽇以泪洗⾯,⺟亲 却再也没有回来,时间也⽆法倒流。当年春天,维⽶的⽗亲如往年⼀ 样踏上进贡⽊材之旅。⽗亲⽆法带年幼的维⽶⼀同前往,于是便请纺 织姑娘艾蕾娜在⾃⼰离家期间暂时照看他。 这便是维⽶和艾蕾娜的初遇。 艾蕾娜是牧⽺⼈的第三个⼥⼉,⽐维⽶⼤⼗岁。在年幼的维⽶眼 中她就像个⼤⼈⼀样。其实她只是个⼗五岁的少⼥。每逢春天,艾蕾 娜都会带着纺纱机搬进维⽶家,守护维⽶和他的家。 维⽶⾝材矮⼩,⽆法像⽗亲⼀样舞锯弄斧。所以相⽐于伐⽊,维 ⽶更喜欢和艾蕾娜⼀起采⽤作染料的花,或是洗⽺⽑。刚解冻的⼩河 ⼗分冰冷,随⻛摇曳的野花姹紫嫣红。艾蕾娜在⾃⼰⾝边时,维⽶就


更幸福了。被积雪所覆盖的巍巍群⼭,将两⼈隔绝在⼀个宁静的世 界。 五年后,维⽶⼗岁了,艾蕾娜也⼆⼗岁了。艾蕾娜的两个姐姐都 已出嫁,⽽艾蕾娜每年春天还是⼀如既往地搬进维⽶家,继续着她的 守护事业。 ⼀个下着⼩⾬的午后,维⽶和艾蕾娜去⼩河汲取制作染料⽤的冷 ⽔。虽然头上的云层算不上很厚,但天⾊迅速变暗,或许会有暴⻛ ⾬。于是维⽶和艾蕾娜提前收⼯回家。 ⼆⼈⽤同⼀块布擦⼲彼此的头发。维⽶抬眼看了⼀眼艾蕾娜,凝 视着她的双瞳。此时艾蕾娜⽐他⾼⼀点。 “怎么啦?”艾蕾娜羞涩地问道。 “艾蕾娜姐姐还不结婚吗?” “不结哦,因为没有合适的对象啊。”艾蕾娜笑着回应道。 “那我可以做的你的新郎吗?”这是⼀句关于⼈⽣抉择的重要话 语,此时的少年可能还不理解。 “你这个不能独⾃看家的⼩屁孩,也想娶我?” “我⼀个⼈看家也没问题呀。” “果真如此?那我从今天起回⾃⼰家了哦?” 此时,远处传来滚滚雷声,吓得维⽶抖了个激灵。 “果然还是不⾏。”


“看吧。”艾蕾娜将维⽶搂到怀⾥,“没什么可怕的,姐姐会保护你 的。” 她的⾝体就像春天⼀样温暖。 不论愿不愿意,春天总会来,维⽶⼼⾥明⽩。每逢此时,维⽶与 她的年龄就会靠近⼀步。然⽽与此同时,艾蕾娜也会向前⼀步,扩⼤ ⼀岁年龄差。维⽶很害怕艾蕾娜会就这么甩开⾃⼰。 要是时间能就此停⽌就好了。 许下如此愿望的当夜,他幸福的⼩⽇⼦也⾛到了尽头。 夜半时分,村⼦⾥响起了钟声。 只有在情况危急时才会敲响钟,维⽶⾄今也只听到过⼀次,上次 好像是谁家失⽕了。 “维⽶,起床了。”艾蕾娜摇醒了迷迷瞪瞪的维⽶。 “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先去摸摸情况。” 煤油灯照亮了艾蕾娜的脸,她的神情是那么严峻。 “我也去。” “好吧,⼀起吧。” 艾蕾娜拉着维⽶出了家门,乌云已然散去,却还下着⼩⾬。 “救救我!”村⼦中央传来惊叫声。


平时⽤来驱赶动物的篝⽕已然被⾬浇灭,村⼦陷⼊了⿊暗。寻着 声⾳望过去,只⻅四处弥漫着⼩⾬的雾⽓,什么也看不清。不过,零 星的村⺠正⼿持灯具聚集起来。 艾蕾娜紧紧攥着维⽶的⼿,缓缓⾛近中央的⼴场。这⾥平时是市 场,是村⼦⾥最热闹的地⽅。可这个夜晚,这⾥却弥漫着⼀股诡异的 氛围。 ⼴场中央有个陌⽣⼈。 渐渐聚集起来的村⺠们,从远处包围住那个陌⽣⼈,提着煤油灯 的村⺠们形成了⼀个光圈,艾蕾娜和维⽶也混⼊其中。 在晃动的煤油灯的映照下,光圈中央浮现出了⼀道⼈影。 那是个穿着⻓款⼤⾐的男⼦,⼤⾐破旧不堪。男⼦⾝上散发着野 兽的恶臭,离很远就能闻到。 男⼦⾝旁有两具⽯像,巧夺天⼯地刻画了⼀对男⼥。男性⽯像伫 ⽴着,右⼿稍稍前探,似乎想要叫住某⼈⽽抬起⼿臂,⽯像将这⼀瞬 间刻画得⼗分⽣动。⼥性⽯像则背对着男⼦,呈仓皇出逃之状。⽯像 保持双臂扬起,脚掌蹬地向前的姿势。 ⼀动⼀静,两具⽯像形成了鲜明的对⽐。 但⽩天还没有这两具⽯像,⾄少维⽶是第⼀次⻅,却⼜有似曾相 识的感觉。 定睛⼀看,⼥性似乎正发出垂死挣扎时的惊叫,活灵活现。不仅 如此,从⾐服的褶⼦,到⼀根根头发,都细腻精准,简直与真⼈⽆ 异。可谓巧夺天⼯。


这令⼈不寒⽽栗的⽯像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像旁的男⼦⼜是什么⼈呢? 神秘男⼦⼸着腰,垂着头,蹲在地上。他的脸隐藏在⾐襟⾥,⽆ 法看清他的⾯孔。 “喂,你。”⼀名壮硕的男村⺠从光圈中向前⼀步,⾛近神秘男 ⼦。“你不是这⾥的⼈吧?从哪⼉来的?” 男村⺠将煤油灯⼀举,照亮了神秘男⼦的脸。 “哇啊啊!”男村⺠突然尖叫起来。 ⿊暗中浮现出的那张脸,散发着异于⼈类的奇异光泽。那光泽冰 冷如铁,或者岩⽯。总之,那绝⾮⼈类的肌肤,⽽像是满是裂隙的岩 ⽯。他的脸如同平地⼀般,没有起伏。只有两只⾎红的眼睛,散发着 ⽕焰般的光芒。 怪物猛然抓住了男村⺠的⼿腕。 男村⺠霎时浑⾝颤抖,脸⾊铁⻘。毫⽆疑问,他的⾝体发⽣了质 变,转眼间灰⾊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肌肤和怪物并⽆⼆致。 周围⼀⽚死寂。 男村⺠像⽯块⼀样僵在原地。 三具⽯像诞⽣了。 男村⺠提着的煤油灯掉到地上,煤油滚滚流出,燃烧起来。村⺠ 们不约⽽同地惊叫着四散奔逃。


艾蕾娜和维⽶死死攥着彼此的⼿,⼀起冲出乱成⼀团的⼴场。他 们抬腿就跑,远离村⼦中央。村⺠们纷纷躲进附近的⺠宅,⼆⼈瞟着 ⼀扇扇被重重关上的门,⽆奈地狂奔。 “快进来!” ⼀扇门开了,⼀个⽼⼈向艾蕾娜和维⽶招⼿,他是村中最为⾼寿 的⻓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进屋内。⽼⼈将煤油灯挂到房檐 后,迅速关上了门。 “把你们的煤油灯借给我。” ⽼⼈⼀把抢过艾蕾娜的煤油灯,再次挂到了房檐上。 艾蕾娜和维⽶缩在墙⾓,艾蕾娜将维⽶搂到怀⾥,维⽶发现她的 ⼿抖个不停。 ⽼⼈将⽊窗推开⼀道缝,窥探着外⾯的状况。 “那是⾷⼈⽯。” “⾷⼈⽯?”维⽶与艾蕾娜握着⼿⾛近窗边。 “是⼀种能将接触到的⼈类变成⽯头的怪物。好好看着。” 在⽼⼈的招呼下,维⽶胆战⼼惊地⾛到窗边向外望去,能看到村 ⼦的⼴场。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怪物的⾝形朦胧浮现。 怪物缓缓靠近那个变成⽯像的男村⺠,蠕动了起来。 “他正在吃⼈。” 那景象触⽬惊⼼。


在地⾯⽕光的映照下,⾷⼈⽯和⼏具⽯像的影⼦仿佛在跳着⼀段 骇⼈的舞蹈。 “这家伙会把⼈变成⽯头然后吃掉,⼈类玷污⼤地的罪孽,会像这 样化为⼈形,显于世间。” “他从哪⼉来的呢?”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相传⾷⼈⽯沉眠于深⼭之中, 或许是⽩天的雷声将他唤醒了。” “那家伙要是来这边该怎么办……”维⽶惶恐地问。 “点⽕。煤油灯那⼩⽕苗不太够,不过总⽐没有好。那家伙不敢在 明亮的地⽅活动。” 维⽶⽬不转睛地盯着⾷⼈⽯。⼀想到⾷⼈⽯可能会忽然回头,将 ⾎红的双眼对准⾃⼰,维⽶就⼼惊胆战。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应该保 持警惕,万⼀⾷⼈⽯冲过来,他们必须赶快逃跑。 然⽽⾷⼈⽯在⼴场上守着⽯像,⼀动不动。从远处看不清⾷⼈⽯ 惨忍的⽤餐过程,但毫⽆疑问⽯像都变⼩了。 ⼀丝晨曦划破东⽅的天空。 ⾷⼈⽯似乎如临⼤敌,抬起头,抬腿就跑,不知逃往了何处。 朝阳将这个村⼦从惊恐中拯救出来。得知危情已过的村⺠们,战 战兢兢地到⼴场集结。 但就连明亮的朝阳,也⽆法让这些⽯像恢复原样。 出现在村⺠眼前的是被啃得乱七⼋糟的三具⽯像。


当天,村⺠们聚集到村⻓家开会。据⽼⼈所⾔,⾷⼈⽯怕⽕,众 ⼈决定增加村⼦⾥的篝⽕,让其彻夜燃烧。昨晚也许是由于⾬⽔浇灭 了篝⽕,才引发了诸多不幸。男⼈们⻢上着⼿准备,四处搜罗点篝⽕ ⽤的柴⽕,维⽶家的⽊材也被征收了。 维⽶暂时被安置到艾蕾娜家。维⽶的⽗亲要过⼀段时间才能回 来,与其让⼆⼈彼此相依,不如让他们到艾蕾娜家⾥来。艾蕾娜还有 两位哥哥,现在正守护着这个家。 “我们⾝处边疆,多年来靠国王与神的庇佑得以安居乐业。谁曾想 ⽼了,竟碰上村⼦有史以来最⼤的危机。”村⻓垂着头说,“我们决不 能让悲剧重演,各位,不管发⽣什么,夜⾥都决不要踏出家门⼀步。” 村⺠们互相祈祷平安⽆事,之后各回各家。 夜幕降临了。 艾蕾娜的哥哥们出门巡夜,今夜男⼈们都要守在篝⽕旁保卫村 ⼦。 维⽶和艾蕾娜⼀起纺纱,以度过这漫漫⻓夜。 “哥哥们不要紧吧。” “不要紧。”艾蕾娜⽤微笑遮掩⼼中的忐忑,回应道:“今晚⼤家⼀ 起巡夜,没什么好怕的。” 正如艾蕾娜所⾔,这⼀夜平安⽆事。⼆⼈不知不觉间便相互依偎 着睡着了。 清晨,艾蕾娜唤醒维⽶。醒来⻅到的第⼀个⼈是艾蕾娜,维⽶觉 得很幸福。可她却没有露出微笑,只剩下满脸绝望。


“怎么了?” “哥哥回来了。”艾蕾娜说道。 “太好了,都没事吧?” 艾蕾娜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她牵起维⽶的⼿,将其带⾄门⼝。 门开了,艾蕾娜的⼆哥伫⽴在门外。他⼿持⻓枪,枪头冲门。但 他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他满脸惊恐,不仅如此,他的⽪肤、头发、⾐ 服,甚⾄是⼿⾥的⻓枪,全都被灰⾊所浸染。 他变成了⽯像。 “据说守在⻄门的男⼈们全都被变成了⽯像,哥哥似乎逃了出来, 差⼀步就到家了。” 艾蕾娜跪倒在地,泪珠扑簌扑簌地掉到在脚边的野草上,维⽶想 对她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 艾蕾娜将⼀把野草连根拔起,扔向空中。等到她起⾝时,脸颊上 的泪⽔已然消失了。 这天晚上的损失集中在村⼦⻄边,据说从森林⾥窜出来的⾷⼈⽯ ⾸先袭击了守在⻄门的男⼈们。坚信篝⽕能退敌的男⼈们,没想到⾷ ⼈⽯会出现,结果被打了个措⼿不及。两名男⼦变成了⽯像,其中⼀ ⼈是艾蕾娜的⼤哥。 其他⼈⻅此情景,当即陷⼊了恐慌,⽴刻四散奔逃。⾷⼈⽯闯⼊ 附近的⺠宅,将两个⽼⼈和⼀个孩⼦变成⽯像。不料⾷⼈⽯并没有像 上次⼀样⻢上进⾷,⽽是继续袭击其他⼈家。试图反击的男⼈们接连 变成⽯像,使得⾷⼈⽯更加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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